村口有一条路，昨天一辆大卡车经过，风中留下一阵咒骂，再也不走这样的烂路。今天一辆小轿车经过，停留了很久，说这里风景不错，拍了很多照片。住在村里九十多的老人仝伯怎么也明白不了。老人喜欢这里，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容盛了他所有的记忆，他为这里的闭塞骂过天，抗衡过，赌气离开过，但骨子里魂牵梦绕依然是家乡。老人不认为这里很好，但也不愿意说这里很糟糕。兜兜转转几十年，他既不愿意说这里很糟糕，但也没有那么高的赞美。他希望家乡路途通畅，希望家乡窗明几净，希望家乡人人康安，这是真的，也是由衷的。
我常常陷入沉思，如果可以轮换，究竟有多少人愿意离开家乡？参照各类问卷，似乎生活安逸的人都不喜欢离开家乡，相反生活窘迫的大多急切离开。谁不说家乡好？背井离乡无非为了一份更好的生活。中国人是特别讲究故土情结的，每年春节前后滚滚车流就是明鉴。可常住人口依然不可逆转的走向更好的城市，走向富庶的地区，不知道多少深夜，有多少关于对故乡的思念穿过城市的楼宇森林，蜿蜒千万里，走向橘黄的微弱家乡老屋灯火。如果研究中国人的迁徙史，也许会有很多巨大的发现，这应该是社会学家，政治家们好好关注的话题。南雁北归，多少年后，故乡不再是一座空城呢？
由于没有任务压力的缘故，我的写作向来是信马由缰的。这让写作变得散漫且主题凌乱。一条小路恰好反映了不同的世界追求。货车司机喜欢通畅道路，节约时间节约成本，道路之与他是生活，旅人喜欢恬淡静好的优雅，道路之与他是享受。不同人生境遇决定不同心境。而暂居在这里的我，抬头望云，白云悠悠，低头望地，黄土幽幽。日子就这样不好也不坏一日复一日，只是近期亲朋所在的城市疫情严峻，看天的时候常常有了叹息，星空闪烁的时候，生出很多忧虑。人生境界无我谓之最高境界，我不能脱俗，依然俗气满满，这也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学者不大入流的表达。活着，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为了生活，也为了追求。思考会让人迷茫，很多问题我始终无法体悟，站在时空的彼岸，我一直无解，愈发糊涂。也许我如同仝伯一样，九十岁后依然无法明白世界的变化，陌生而遥远很多熟悉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