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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的“战争”

正在吃午饭,龙哥问我:“你早上又去你爸家了?”

我一边夹菜一边回答:“嗯嗯,早上去了,给我爸妈送了些我昨晚做的月饼。”

龙哥傻笑着:“你这胆大的,还敢去,你不怕你爸把你撵出来?

我有点诧异,问:“怎么了?”

你忘了昨天你爸让你弟给你带的话:“这个红包你不收以后就别去他家里了!”

“哦哦”,我笑出了声:“我记起来了,不怕不怕,他不会撵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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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为了拒绝一个亲戚送我红包的事情,引发了姊妹、亲戚之间的矛盾,闹出了很多不愉快,父亲知道后因怕我得罪人,于是不分是非对错又耍起了家长威风,让弟弟、弟媳妇把红包给我带到店里来,并让弟媳转告我:“我要是不收这个红包,以后不要回娘家了!”当弟媳妇把大红包塞到我手里时,我的脑子又“轰”得一下炸锅了,刚刚平息的心情又被燃起火来。我说:“这个红包我绝对不能收!”我耐心地给弟弟和弟媳讲述了拒绝红包的利害关系,说服了他们,并恳请他们把红包物归原主。在我的心里,亲情一直是首选,可这个社会很复杂,亲情,名利,尊严,为人处事,群体交往,各种关系互相交织,让人剪不断,理还乱。

红包小风波过去了,我还是隔几天就去看看父母,做点好吃的带过去,陪他们坐坐,说说话。

我们姐弟三个,姐姐为大,我为老二,弟弟最小。父亲脾气暴躁、性格耿直、刚烈,姐姐和弟弟性格遗传了母亲性格中的柔和、顺从,我则遗传了父亲的坏脾气,正因为性格相似,所以造就了这几十年间我和父亲之间不断地“战争”和摩擦,和兼而有之的“冷战”局面。

父亲虽然脾气暴躁,但他为人正直、善良,而且极爱面子,他不允许我们嘴里出个脏字。小时候,只要听见我骂人,不由分说会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抓回去一顿暴揍,我心里暗暗不服气。

十一岁那年的寒假,我和村里的小伙伴背上背篓去坡上拾松毛(柴)。在坡上,村里和我家几代不和的那个大我六七岁的女孩又欺负我,要检查我的背篓,还骂骂咧咧地警告我:“不允许我在离家最近的这面坡上捡柴。”我忍着,那时候我太瘦小,不敢和人家打架,但她一直用语言羞辱我,并学着我走路的样子,惹得旁边的小伙伴们哈哈大笑。我气急了,就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最恶毒、最肮脏的话语用来回击她,没想到,她居然被我骂得哇哇大哭,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欺负过我。回家的路上,背上的背篓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很怕很怕,怕父亲知道了揍我。然而当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时,村里的人已把我骂人的事告诉了父亲,那一次父亲破天荒没有揍我,而是满脸心疼地告诉我:“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出口伤人,更不能骂人”。

小时候,家里都是泥巴地,打扫起来会有灰尘。父亲就要求我先洒水,再把扫帚轻轻地按住扫,不能扬起来,然而,调皮捣蛋的我每在父亲没看见的时候,就扬起扫帚在场院里狂疯乱舞,吓的鸡飞狗叫,灰尘垃圾漫天飞舞,邻居给父亲告了状,父亲口头教育了我。但顽皮的我把父亲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依然我行我素,有一次,刚好被提前下班的父亲逮了个正着,我屁股上挨了狠狠地几巴掌,在台阶罚跪。为此,我一直记恨着父亲。

小时候,家里没有饭桌,吃饭时一人端个碗坐在板凳上或是蹲在檐坎上,父亲不允许我们吃东西时嘴里出声,不允许端着碗的手放在膝盖上。他说:“吃相一定要文雅,而且一定要让手里的饭去撵嘴,这样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不能把碗放在膝盖上,头再低下嘴去撵饭吃”。少不懂事的我们根本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和殷切期望,在父亲连续教育三次后还不知道改掉时,父亲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掉我们手中放在膝盖上的碗。那时候,我痛恨父亲,背过他,我故意在吃东西时嘴巴吧唧吧唧发出声响。

二十一岁那年的深冬,家族人联合起来共同施压干预我的终身大事。那一次倔强的我没有屈服,被我惹火了的父亲在亲戚们面前丢了面子,便冲我放下狠话:“你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以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扑通一下跪在父亲的面前,叩了三个响头,“爸爸,你不认我做女儿,可以,但我的人生不能由你来做主!”漆黑寒冷的夜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住进了单位五六平米的宿舍。三天过后,母亲来找我,我们娘俩抱头痛哭,母亲说:“这个礼拜回家吧,你爸爸那晚不那样说,怎么给亲戚们交代,他心里也难受啊!最终,我原谅了父亲,两月后的一个周末我回家了。”

我的父亲不温柔。我结婚前,父亲黑着脸警告我:“嫁去王家,我和你婆家爸爸是同事,在一个车间工作了半辈子,你如果在人家家里不孝顺,不听话,就不要回来见我。”我谨记父亲的教诲,处处小心,但还是会和龙哥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别扭。这时候,婆婆和公公就会背过我,来到父亲家诉苦。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会把我教训一顿,不允许我争辩和解释:“娃,要学省事点里,两个人有啥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这大乡大村的,让人家笑话哩!”我心里不服,常常怀疑父亲不爱我,我从心里和父亲作对,几个月都不回娘家。

年少时总以为父亲粗暴,冷酷,对我不够好,可随着年龄增长,随着我的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我懂得了怎样教育孩子扫地不扬尘,吃饭不响嘴,对人懂礼貌,说话不伤人……在看到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家庭场景时,才理解了我婚前父亲的警告和婚后父亲不由分辨的斥责。因为父亲最了解我,他知道以我这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如果背后有他撑腰,我会掀翻王家房上的瓦,他必须压制我的坏脾气,教会我懂得忍让宽容,家庭才能和睦美满。

才懂得,父亲对我的爱,恩重如山,严厉的父亲已经把最好的家风传承给了我,而我对父亲的爱,轻如鸿毛。

我记得在离家二十多里远的贯溪上中学时,那一个又一个严寒漆黑的清晨,父亲送我到校门口时额头布满了的霜花。 我记得1990年第一次做儿麻手术时,父亲寸步不离的陪伴。

我记得1997年粮食系统实行内退顶岗,当时才46岁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岗位让给了我,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家务农,从此庄稼地里的父亲汗透衣衫…….

我记得当我怀着小宝时拄着双拐夜里偷偷去看望我朝思暮想的父亲时,父亲颤抖着的声音:“娃,你都这样了,还来看我。” 回想起往日的一幕幕,想起此刻还在住院的父亲,我羞愧万分。

 

我的父亲老了,头发如雪,体弱多病,虽然爱耍家长威风的脾气不曾改变,但和我发生起冲突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又孝又顺”已成为我对待他的新行为准则,可我还是盼望时光倒流40年,盼望父亲能经常“黑”着脸数落我,还能继续我们的“战争”,谁让我是他此生骄傲的“小棉袄”呢?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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