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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四十一)

在惠灵河曲折蜿蜒的千里长堤上,茂密的洋槐树林像一道长城,魏然耸立在河的两岸。洋槐花开了,远远望去,象银河横空,也像一条乳白色的云带缓缓飘出林梢。近处看,繁密错杂的枝丫间挂满一串串雪白的花朵,象大雪后缀满晶莹明亮的冰凌。成群结队的蜜蜂们在香甜弥漫的树林间奔波忙碌,嗡嗡嘤嘤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大风掠过树梢,仿佛机群在远空中飞翔。只要从林边走过,就会感到春在香气和雾霭中骚动,咄咄逼人。司机随笔的图片
回首田野,泡桐花也刚好开的正旺,掩映在苍翠树林中的村庄被包裹在一片紫色的云雾之中,在蔚蓝的晴空里勾勒出一条条波状起伏的轮廓,象夕阳照射下绵延起伏的一座座山峦。如洗的碧绿从脚下一直铺向天边,踏着绿浪轻轻扑来的和风,裹挟着浓郁的芳香,灌的人心醉不已。穿行在肥田沃野中,很难分辨得出是在地面跳跃行走,还是驾着小船在碧波间颠簸。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应觉得眼前是一曲清新明丽的歌,一副色彩艳丽的图,一首感情浓烈的诗。所有的荣辱毁誉,笑与泪,渴望与惆怅,追求与挣扎……此刻都应该通通化作飞扬的音符,在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田野禾苗中激荡升腾。
“爸爸,爸爸,你看这里有两只蝴蝶。”站在一棵洋槐树下,专心吹着口琴的二柱听到儿子的喊声,转过脸来。
“蝴蝶可以捉,蜜蜂不可以,它会蛰人,很疼的。”
“我知道,爸爸,你快过来看,这里两个蝴蝶,一个大,一个小,是不是一个是蝴蝶妈妈,一个是蝴蝶宝宝?”儿子专心的盯着两只蝴蝶,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好奇,但在二柱的眼里,却看到了儿子对妈妈的思念,不禁眼里蒙上了一层雾花。
春节后,已经收到了两封妻子的信,还收到了六百块钱。可是自己只要在父母面前提带孩子去贵州的事,两个老人马上就一个要喝农药,一个要上吊。这让二柱非常的为难,信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晓兰回,所以一直也没回。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姐姐已经过来劝过老人两次了,效果为零!昨天收到晓兰的电报,两个老人又处心积虑的闹了一通。这让二柱几近崩溃的边缘,有时候真想咬咬牙带着孩子走,可是想到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尤其母亲那越来越瘸的腿,又实在不忍心,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又怎么跟亲邻和家里的祖宗交代?
“爸爸,爸爸,你看……”二柱循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远处走来的是阿明。阿明走走停停,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在欣赏路上的风景。“应该是还没看到我们。”二柱慌忙上前捂住小杰的嘴,拉着儿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无论如何不能见她。”二柱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龌龊不堪。
阿明年前生病在县医院住院期间,二柱很清楚王彩娥在他面前透露阿明情况的目的,甚至母亲也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多次提到阿明。说他的心丝毫不动那是假的,真的曾经彻夜难眠过,有一天半夜里就开始换衣服,有很多次他感觉自己对阿明又有了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急切的想要见到阿明,想要陪着她,他知道,阿明走到今天这一步,错也不全在阿明身上,他如果不是陈二柱,甚至可能鼓励二柱去趟县医院,看看阿明。但是,他是二柱本人,他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心底里最无法接受的是阿明曾是他人妇这个事实。
阿明春节就回来了,这期间他没有去看过阿明。阿明出院回来以后,和王彩娥一起住在前屋里,二柱最担心听到的是阿明两个嫂子辱骂阿明的声音,还好,一直没有听到过。他想,如果哪一天,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阿明的哥嫂敢让他听到一句对阿明辱骂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保护她,这一生,尽管再也无缘成为夫妻,但她在二柱的心里,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前段时间,阿明家又在张罗给阿明介绍对象了。男孩叫陈斌,和二柱一个村,家里很穷,男孩的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出去逃荒,后来在安徽滁州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男孩长大以后一心想回老家,父亲去世葬在了异乡,那冷冷清清的场景刺激了男孩,所以他葬下父亲之后就坚持一个人回来了淮北农村,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在亲邻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盖起来三间瓦屋,生产队也念他根本之地在这里,给了他一份土地,于是这孩子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有了自己的土地,也有了自己的家。
男孩很能干,又勤快,而且在滁州的家里还学了裁缝的手艺,农忙的时候干农活,农活不忙的时候,就去街上出个裁缝摊,一开始没有生意,慢慢的生意就好了,小伙子看起来很精明,玲珑剔透,见面和人说话八面逢迎。长的白白净净,活脱脱一个小白脸,人见人爱,这就被王彩娥看中了。
阿明没有去陈斌家看门户,媒人说了,家里就那样,三间屋连个山墙都没有,王彩娥就说,咱图人不图圈,只要对俺闺女好就行,穷怕什么,日子不是还在于人过吗?王彩娥觉得小伙子家是穷了点,但是没有负担呀,闺女进门就当家,不也挺好的,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再说自己的闺女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比谁都清楚。越想越合适,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二嫁阿明,那是自己捧着猪头去找的庙门。
陈斌第一次来阿明家,推着一辆新永久自行车,车把上的泡沫包装还没撕掉,后座上放着一个鼓鼓的不大不小的蓝色帆布包。一身蓝色的衣服,上身中山装,下身涤纶裤子,黑皮鞋,小平头,干净利索。从庄头就下来推着了,尽管媒人一直把车骑到了乡长家大门口。那天庄上的人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老早就挤在阿明的家门口等着,妇女抱着孩子,拿着纳的鞋底,男人装模作样的扛着撅头,漫不经心的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客人”第一次上门,糖果是少不了的,而且不会少的。所有在场的孩子,大人都给穿上了口袋最大的那件衣服。
“来了,来了……”人群有点躁动。
离阿明家还有两三户的样子,陈斌就看到了门口的人不少,转头看了看车后带的包,又摸摸口袋里的烟,脸上带着微笑,很自信的迎了上去。还没到,就有孩子迎上来了,陈斌只好把车扎好,从包里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拿出来,一边走,一边给孩子们散着糖果。遇到男人,不知怎么称呼,就毕恭毕敬的递上一根烟,再帮忙点着火,接过烟的人,一边说着“不用不用”,一边把叼着香烟的嘴伸过去。烟点着之后,狠命的吸几口,接着说 :“不孬,这孩子不孬,对得起阿明。”
等到陈斌挤到阿明家门口时,糖果也被孩子们抢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妇女说:“再给俺几个”,可是陈斌感觉包里真的没有了,正尴尬着,王彩娥出来了,又从屋里拿出一大包糖果,让陈斌接着散。然后自己就笑眯眯的看着陈斌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就像欣赏一场表演一样。小伙子应该不会低于一米七五,比阿明的两个哥哥都高,条子没说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正好!王彩娥怎么看怎么喜欢。
“阿明,阿明,出来迎一下小陈呀,半天还不出来!”
“阿明炒菜来。”
“让她嫂子炒,一点礼节都不懂。”
“可以了小陈,快进来歇歇吧。”王彩娥见陈斌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让陈斌给她做衣服认识的,陈斌更能认识王彩娥了,这乡长夫人,谁敢说不认识?所以王彩娥每次去做衣服,陈斌都是白搭功夫,从来没收过工价钱。这也是王彩娥看好陈斌的原因。
“这孩子眼梢活,会做人。”
“好,姨。”这真到有了今天的这层关系,陈斌反倒有点拘谨了。挠挠头,看着王彩娥一个劲的傻笑。
“阿明,把小陈包接过去。快来!”王彩娥一边喊着阿明,一边招呼着外面庄上的人。
“进来屋里坐坐。”
“不了,不了,不早了,回家做饭去了。”人们很识趣的往后闪,意识到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了。
“要不,让两个孩子聊聊?”媒人是王彩娥找的,是陈斌近房的一个大伯。
“对,对,阿明,你带陈斌去屋里说说话,做好饭喊你们。”
阿明机器人一样,看着陈斌。
“走,跟我来吧。”
看来,他们聊的不错。二柱站在自己家门口,看到陈斌从阿明家出来,还不停的回头看,酒足饭饱,笑容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二柱中午没吃饭,小杰吵着要来要糖果,二柱生生把小杰拖住在屋里,没让出来。二柱娘想想就生气,看着儿子不让孙子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犟种,随你爹随的脱壳。”早让你去县医院看看,你就是不去,现在又开始难受了……”
“谁难受了,谁难受了?我有什么好难受的?关我什么事?多嘴多舌。”
二柱娘被儿子抢白了一通,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走,小杰,奶奶给你找糖去。”
“不要往门口领!”二柱禁不住大声对他娘嚷道。
二柱站在自家门口,目送着陈斌,不一会,阿明也出来,站在门口,目送陈斌。忽然两人的目光相遇了,又迅速的分开了,然后两人都低着头各回各的家。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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