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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 择

又到了草儿发芽的时节,高自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回到了他那离县城不远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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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梅不与群梅比

 

一层淡薄丝儿绿锈的木窗外,漆黑一片。望着迷迷茫茫的夜空,真有点儿不知所措,“要不是我这腿…”他哀叹着,但目光里仍充满着一种自强不息的气质。它是无法通过眼神所能察觉到的。“小强,快睡吧,别想那么多了,”隔壁传来母亲那嘶哑的嘱咐,他拉了灯系,这夜是多么的漫长啊!

 

他出生在农村,自小就对黄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看着父辈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时候眼骨里是怎样一种热情。然而,又有谁知道,他的童年是怎样的呢?他从生下来腿就有问题,每天像小龟似的爬来爬去,直到8岁上学那年,也还有点颠前倒后的。但在学习上他却从没输给别人,尽管许多人看不起他、甚至非视他,但在每次考试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傻眼了,这个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三级残废的人,怎么考的那么高。就这样一直到初中毕业,他以全校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入他们那个地区最好的一所师范学校。

 

四年的中专校园生活,使他各方面成熟了许许多多,也使他深深地体味到这个时代的气息。每逢假期,他都要去打工,只有到最后几天才回到那离城不远的家里,为那对自己来说负债荷荷的学费。卖报纸、打扫厕所、去建筑工地当苦力…尽管腿有点拐,可是自己总能都做得很好,他常对自己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在数个打工的日子里,他深深地体验到找工的不易、打工的艰辛,同时他也收获了许多许多,这些都觉得使自己很有意义。

 

他已经毕业好几个月了,其他同学都分配了,唯有他,今天是他第四次见局长,人事局他不知跑了多少次,这次听说局长换了,于是早上天灰蒙蒙时就出发了。家里也没有别的,十几个鸡蛋、一些核桃、一瓶那还是他在城里的工地上与水泥打交道时,那天晚上,他干完活很迟了,结果回到工棚时工友们都喝醉了,包工老板见他勤快、朴实、能干,专门送给他一瓶二锅头。一路上,他思绪万千,到了人事局门口,他碰到一个只有一只胳膊的人,他们彼此打了招呼,结果这个人把他领进去了。在局长办公室里,这个人毫无拘束的和自己攀谈了起来,从本县的教育、经济文化到现在人们普遍较关心的大中专毕业生的就业问题,渐渐地局长发现这个人什么都知道,两人越谈越投机,渴了喝口水,就这样,一直几个小时。最后还是局长亲自将自己送到大门口。“小伙子,明天再来找我。”

 

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高自强的心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带着这些美好的、让自己感觉非常朴实的东西,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太阳已露出了金黄的朝光,高自强吃完了母亲为他做的早餐:两个荷叶蛋、三个馒头、两碗小米饭,这是他第一次吃的这么多。母亲看见儿子一副喜悦的神情,嘴唇向右一抿,又微微张开了几下,眼睛瞪得比原先大许多些,并捋了一下前额有些散乱的头发。为了不让儿子有其他负担,她已经好些天晚上都没睡着了。每当外人问起儿子时,她都笑着对他们说:“快了,快分了。”其实,她比谁都想着儿子尽快分掉,找上一份工作,将来成个家,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更能如愿自强父亲的在天之灵。她已经五十多岁了,黄里消瘦的脸上不时带着一种和蔼、可气的亲切之情,只有她更清楚儿子的内心痛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儿子感到快乐感到丰实。

 

母亲的一些举动,自强是从小就看在眼里,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他总是第一个忘不了母亲。他依旧和往常一样,走出了家门。春风拂面而来,树上的花儿此起彼伏,有好些已经落到地面,不时散发出缕缕芳香,仿佛不因脱离树枝而感到悲伤。草儿也已顶破土皮跳出了地面,青青的,不时的在向人们挥衣、招手。

 

11时许,他叩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按时赴约,好样的,我也刚好才忙完”,局长说着,咱们现在是同事了,我看了一下你的档案,非常不错啊,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还参加过地区演讲比赛。知识竞赛,嗯,还拿了二等奖,对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可是不能白白浪费啊!我考虑了下,决定让你来咱们人事局档案科上班,相信你能干的很出色的。高自强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平时满脸严肃的局长,一刻做出的重大决策,真是有“扬眉剑出鞘”的气势,要知道这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的亲戚里面,只有一位堂哥在乡上教书。“你行的,天生我材必有用,记住这句话。”是啊,天生我材必有用,在别人心中这句话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分量,然而在他内心深处确有一种难以倾诉的深厚情感。每每遇到自己的抉择时,这句话似有雷霆万钧之势。他第一次理解这句话的深切含义:那是初三毕业那天晚上,语文吴老师的一席话,自己以后慢慢的明白吴老师用心之良苦。是啊!上大学不是成才的唯一通路,参天大树难道都是长在森林里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不知道在他心里积淀了多长时间的名言,在今天看来他却觉得再也没有比它更珍贵的了。

 

“李局长,你是我见到的最好官一个,”是吗,他抿了一下最嘴,“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看来你的自我意识还挺强的,李局长笑着说,“二十几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师范毕业那年,父亲被划成右派,我整整在东北林场呆了十几年。”那你胳膊?“唉,他头稍弯了下,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回忆之光,又不慌不忙的看了一下左臂,慢慢的说,那是81年吧,我们那儿木材多,每天都要把新伐来的木头用电锯锯成板,然后再运出去。说到这里,他眼睛里流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那天,我正往出走,一个同事的孩子在电锯旁玩耍,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最后,未谙世事的小孩还往跟前走,后来我就。。。。。。”说到这里,局长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我分明看见两颗晶莹的泪珠含在他的眼眶里,只是没有露出来而已。“幸好孩子没事,唉,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局长讲完后,端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杯他沏的清茶,一股扑鼻的清香拂面而来,局长还是慢慢的品味着,好像在品味几十年的人生。

 

几天后,自强来上班了,“小高好,”一个戴着副黄色眼镜的中年人向他打招呼,这不是值班室的老钱吗?他走了过去和老钱打了招呼,这个以前总是一副冷冷热热的样子,高自强以前好几次在人事局向他打听情况,总是从嘴里突出相同的一句话:不知道。今天到反倒和自己客气起来了,他来到档案科,门还锁着,这人是过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自称老孙。他开了门,对小高说:“档案太多了,有你在,这下这些东西该有点儿新鲜玩意儿了。”这是一间有一个教室那么大的房间,里面堆放着人事局各年的档案,看似好多天没人进来了,他扶了一下粘在手上的灰尘。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打扫卫生、整理资料、布置新景,两天过去了,档案室翻了新,还多加了一张大办公桌。

 

在以后的日子里,档案室成了人们经常往来的光顾的地方。人们有啥不解的地方,就问小高,他总能解答他们的疑问,总能让前来询问的人们满意而去。朋友在时,他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胸中的点滴见识或深厚情感得不到倾诉,总不能因为酣溉淋漓而抱憾许久,若与朋友相处的日子不多,一片寂寞之意便悄然滋意丛生,企图淹没这颗希翼安分的心。时过不久,有一天,他突然听说李局长要调走了。为什么?他问?老钱说:“听人说是上面的意思,说李局长用人果断,完全凭自己的主观臆断。他说官场上的事,复杂啊。”之后,小高见到了李局长,这时只见李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看似平静的脸上带着许多愁绪。他们以为把我调走就没事了吗?我偏要把我该干的事干完,小高,你很有才干,我决定让你作档案科科长,你也中知道,那是咱们县档案的巢穴,非同一般啊!以前我们没能很好的管好它,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大胆的去干吧。”小高本想再说什么,但他看局长那颤抖的嘴唇,顿时话又收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

 

第二天,等他到的时候,李局长已经走了。他心里清楚,这是局长为了不让他伤心,见时容易别时难,内心更多的是遗憾、是内疚。嗅着泥土般的芳香,他深深地感到自己与这方热土的距离。在乡村的田野上,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静,这是一种生离死别的感情。已是深秋,但不知怎么的,今天似是他一生中收获最多的时节。每当有重大收获时,他内心深处不时充满着一种抉择,是对自己,对社会,更重要的是对生命。无言也承载着爱的主题,这如同秋日红透的枫叶,即使不同舟我们依然共济。他说着,因为他深深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深刻哲理,必须用一种深邃的目光去透视社会。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今年他已经29岁了,人家都有女朋友,唯独他。他从上小学时就怕与女生说话,初中时虽说有了些改变,但还不活泼。师范时班上其他男生每天都有女生为伴,然而他却仍光棍一个,每天像个独行侠似得,每每同学问起时,他总是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惹的同学禁不住哈哈大笑。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自己的问题,“还小呢,等几年吧,”这是他在内心深处对自己做出的一种抉择。在婚姻问题上,他很坚信有缘有份,正如学习上坚信努力加方法一样。

 

“高科长,来啦,”老钱向他打着招呼。他仍旧像往常一样来到档案科,里面比以前阔气了许多,除了多了许多书和新布置的外,与以前不同的是里面连自己算上多坐了四个人,“现在我们大家开个会”,他刚说完,一个头发很短,两额丰满的小伙子立刻提了神,那是小勇,另两个也和小勇年纪相差不远的也停下了手中的笔,似乎急不可待的像有啥好消息听似得。这时,老孙慢慢的也停下了手中的笔,左腿搭在右腿上,斯斯文文地吸着一根烟,高自强瞅了他一眼,只是什么也没说。“今天,我给大家开个会,有几个问题,希望大家能很好的重视一下。大家知道,我们档案科掌管着咱县各方面的人事档案,工作重大,在以前的一些时间里工作混散、不负责任、服务不周到,首先,我有很重要的责任,我建议,从明天开始,组织量化考核。”他们都沉默着,老孙眼睛向上翘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有些不满,只是什么也莫说。一个月下来,小勇第一,老孙最差。一天晚上,他听见有人叩门,只见老孙提了些礼品,还有些水果。“小高啊,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看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身体可硬棒着呢?”一个多小时的闲谈慢聊后,老高要走了,“你拿这么多东西干嘛呢,快拿走,叫人看见多不好啊!咱们都只要好好工作就行。”

小高说着边往回塞,“唉,小高啊,你看这,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啦,都拿来了,还好意思再让我把它拿回去吗?”高自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老高却以快速的消失于夜色中。

 

十二点多了,自强怎么也睡不着。漫步在楼道里,带着一丝昏暗的月光,他慢慢的踱着步。突然,一阵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际,“档案管理要。。。。。。”这不是小勇的房间吗?他停了下来,驻足倾听了几分钟后,他叩响了小勇房间的门,“高科长,请进、请进,”你还没睡吗?“嗯,看会书,”他走了过去,只见书上圈的、写的,好样的,你高中毕业吗?自强问,“不,小学,”啥,那你。。。。。。“小时候家里穷,上初中时家里就供不起了,还有个弟弟和妹妹,以后全凭自己看书自学”。

 

小勇充满自信的说着。你当过苦力吗?高自强问,“当过,卖报纸、扛石板、抬木头。。。。。。都干过。”此刻,他觉得这个青年身上有一股特别的东西,与他一样,只是不知怎么的,他更佩服小勇些。接着,他们从这谈到那,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以后也是非常优秀的。

 

“是啊!打工好啊!它能磨练人的意志,培养我们适应社会的恶能力,记得我自己以前的那些日日夜夜,想起来,至今仍让人难以忘怀啊,虽然贫穷,但是却觉得非常快乐,非常充实。”高自强说着。他们俩都二十多岁,他们也都年轻,也许是同龄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吧。他觉得和小勇交谈非常投机,他们之间像是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契默关系。从学习、生活到对人生的抉择,他们都有自己的的看法和见解,有时,那种言外之音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已经两点多了,高自强还是走在楼道上走廊里,在几次重要的角色转换中,他重新认识了自己,这如同一次阅读,使他深深地感悟到自己同世界的关系,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孤独,然而世界却有爱同在,城里依然热闹,他正从乡村中走来。此时此刻,尽管月亮真圆,然而他的心却很沉很沉。走回了房间,夜色依然很亮,人生还很长很长,局长的影子有不时的浮现在他的面前。望着桌子上的酒和水果,想着自己的某些所作所为,“我明天必须…”他说着。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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