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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白

牡丹白走了,走得很蹊跷。
它是什么时候走的,大家没在意。第二天早晨喂鸡时,才发现牡丹白已经离家出走了。全家急忙兵分几路,满村里找。
爷回来了,满头大汗,耷拉着头说,可能谁扣下了,要不咋就没有了呢。
三婶问爷,找谁呢,全家出动?爷立住,欲言又止,然后说,丢了一只鸡。
三婶也急了,双手拍膝盖,哎哎,一只鸡呀,那可不得了,毕竟一只鸡哩。
爷说,可不是嘛,那是你二妈的鸡。说着爷脸色变了。
三婶一看爷的脸色,不再说啥,帮着找鸡去了。
我发现了牡丹白留下的泥脚印,深深浅浅,一直向前走,出了大门便不见了。
爷又出去了,我跟着爷。
爷站在黄土坡上,望着下面的村庄。有人家已经燃起蓝色的炊烟,还听见鸡鸣狗叫。我似乎看到牡丹白赤裸着身子,躺在大锅里,身边的滚水咕咕地冒泡儿
我望爷爷,爷数着缕缕炊烟,自言自语。
东墙不会吧。虽说两家有点小矛盾,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犯不着为一只鸡脸红。
西墙也不会。同一年当的兵,又在同一连队,尽管后来因为地埂有小摩擦,但也不至于因一只鸡,坏了战友的情份。
北院那家更不会了。那年他家缺粮,他背了三升小米半袋洋芋,帮过的。
南院那家是个新来户,两家没啥过节,外来户处事谨慎,又离得远,怎么会呢?
爷一家一家地算着。
爷掐着手指一家一家算完了,叹口气,拖着疲惫的步子下山,我跟着爷。
我相信,爷能找到牡丹白,爷的鼻子比狗鼻子都厉害。
每当走到一家门口时,都要停下,鼻子不停地嗅,像只老警犬。
我也跟着嗅,除了槐花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外,还有臭水沟发沤的臭味。
我不希望闻见鸡肉味道。
爷也不希望。
一家一家走完了。
下午,爷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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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和爷看见几个女娃踢毽子,毽子上的鸡毛是一色的白,像是牡丹白的。我拿着毽子端详,确信就是牡丹白的。爷把白毽子捏地手里,微微颤抖,脸转向那个女娃,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贼。
我……我……我拔的,就在前面的树沟里。
爷拖了女娃的手,生怕她跑掉,女娃吓得声音都变了,真的,真的,我只拔了鸡毛,再没咋,爷!
爷和我跟着女娃,看见了牡丹白,躺在向阳的山崖下,晒着太阳,眼睛微闭。一地鸡毛,零零散散,撒在地上。
爷盯着女娃瞅,女娃头后仰,爷爷,不是我一个人拔的,还有……
爷松开女娃的手,说,牡丹白,去吧,追你奶奶去吧。
我们记得牡丹白最后的样子:奶奶死后,它在等待奶奶再次粥粥粥地唤食,再次敲响瓦盆的声响,好多天了,等待无望了,就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向南,踱着步子,咯咯地叫,不吃不喝,绝食了,凄切,悲伤,一脸的恓惶。
爷爷挖坑,埋牡丹白,念念有词。
在我眼里,阳光照耀的天成了灰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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