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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七十七)

终于等到了专家杨大夫给彩儿看病的日子,前一天晚上看老板娘就告诉晓兰,第二天早去,专家是按照排号先后顺序来的,如果去晚了,只能等到最后。晓兰哪敢去晚,生怕睡着了,几乎一夜没合眼。她在黑暗中睁着大大的眼睛,听着彩儿一会急促一会微弱的呼吸,不时用手摸着妹妹苍白瘦削的脸,心里一阵一阵地疼,一定不能出问题,不然对不起刚刚去世的爸爸。晓兰感觉有点冷,把妹妹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轻轻的拿到被子里,再去抚摸一下妹妹的脸,忽然感觉妹妹脸上嘴上都潮乎乎的,慌的马上打开灯,打开灯的一瞬间,惊得一下子坐起来,她看到彩儿满脸都是血,此刻正顺着嘴巴往脖子里面流,那流淌的血迹像一条蚯蚓,又像一条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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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晓兰纵是有再强大的内心,此刻也不由得浑身战栗,她自己又有多大呢,二十几岁的大孩子罢了。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滚带爬的下了床,站在床边,想找东西给妹妹擦,又想倒水给妹妹洗,就在她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中,彩儿忽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在床上又蹦又跳,一边虚弱的喊着,“姐姐,疼,姐姐疼。”
“彩儿,你怎么了,彩儿,快给姐姐说,先不要动,姐姐帮你收拾……”晓兰不知道妹妹到底怎么了,以为她也是被自己脸上的血吓着了。
“姐姐,腿疼,抽筋了……”彩儿还在一上一下的跳着,晓兰瘫在了床边,看着妹妹越来越夸张的动作,无可奈何,绝望至极。
彩儿终于消停了,用手抹了抹眼泪,又把满脸的血迹涂到了额头,头发上。血不流了,晓兰不能让彩儿看到自己的样子,慌忙说 :“彩儿听话,躺下去,闭上眼睛,姐姐帮你洗洗脸。”

“嗯。”彩儿虚弱的一下子倒了下去,“姐,我这几天老是腿抽筋,只能这样蹦,一直蹦到不疼才好。我真的不想在这呆了,我想回家,回家……。彩儿耷拉着脑袋,声音越来越小,晓兰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给妹妹擦着脸上的血迹,我控制着自己哽咽的喉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是呀,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排号的事情,早上通常两三点就起来走了,等到八九点,排不上号,她就在杨大夫的诊室门口来回走,哪怕从里面出来人的时候,门偶尔闪出一条缝,她能从缝隙里看一眼那个白色的大褂子,她都觉得是一种安慰,感觉自己和彩儿就快要约到了他一样。可是那样的虔诚丝毫感动不了任何人,她就在这种希望,失望再到绝望的情境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自责自己疏忽了妹妹,她只单单想到让妹妹在家好好休息,没想到妹妹在家里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

“我真该死,我对不起你彩儿,爸爸,我也对不起你……”晓兰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她不能原谅自己。
“姐姐,我是不是鼻子又出血了?”
“嗯,就一点,可能姐姐不小心碰到你了。”
“哪是你碰的呀,好长时间就这样了,我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没事姐,估计我是太着急,想回家,急的。”彩儿说完这两句话,把脸转到了一边。晓兰又拿着湿毛巾转到另一边。这次她看到的不光是妹妹脸上还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还有她脸上虫子一样爬着的泪迹
,晓兰再也控制不住,她把水盆放在地上,蹲在床边,把妹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两人都哭累了,彩儿又在姐姐的怀里睡着了,晓兰就这样一直抱着,没有舍得放下,她这个时候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想到了她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个大姐抱着孩子坐在楼梯上的情景,大姐的表情,孩子的样子……她不敢想下去,不对,大姐不是这样抱孩子的,那孩子是光头,我彩儿满头的乌发,哎,我怎么想到这些去了,真是该死呀我。

天还没有亮,老鼠又在啃着床腿,“咯吱咯吱”的声音,让这个小房间的生机渐渐有所恢复。晓兰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手拍一拍床或者喊一声,而是静静的听着,此刻这声音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窗外一只野猫经过,“啪”的一声,应该是把彩儿刷的鞋子踩下去了,不管了,只要不惊了彩儿的觉。晓兰换了一只手,把彩儿往自己的怀里揽得更近了一些,她忍不住低头在彩儿俊俏的小脸,额头上亲吻了几下,看着彩儿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母爱。

医院一系列的检查过后,下午两点可以陆续拿到各个项目的检查结果。晓兰把彩儿送回去休息,一个人坐在大厅,心里的忐忑可想而知。不时的感觉自己冷的发颤,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没事的,没大事,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我们都不想在这里呆了,终于可以回去了。晓兰还这些天来第一次想到了小杰,那是自己的儿子,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随他爸,帅气,调皮可爱的小东西,在家等着妈妈,要不了多久,妈妈就可以回去带你了,这两年妈妈对不住你呀我的孩子……对儿子,晓兰一直有愧疚。又想到了丈夫,那个和自己有着合法婚姻关系的男人,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事,要是他能在,帮我分担一点,该有多好,她心里此刻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丈夫可以用粗壮的胳膊抱一抱自己,就像自己抱彩儿那样,最好也能在自己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万彩儿,万彩儿。”
“在,在……。”不知什么时候时间到了,晓兰听到喊声,慌的连忙往杨大夫的诊室跑去。
“你是她家属吗?”杨大夫手里拿着一沓单子,表情凝重的看着万晓兰。
“我是她姐姐。”晓兰把板凳往前面挪了挪。
“姐姐?怎么父母没来?让父母过来一趟吧!”大夫接着说,“你看起来很年轻,病人病情必须父母首先知情。”

“杨大夫,我……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可以代替父母,您给我说吧!”
“哦,这样呀,你这年龄也不大……那我给你直说了吧……”
晓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杨大夫的诊室走出来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可能,这检查应该是有问题的,这杨大夫可真能扯,回家,先带彩儿回家过几天,换个地方再重新查。

失魂落魄的晓兰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回了旅馆,那条路从来没有过的漫长。这一路上,她的大脑是放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迈着机械的脚步往前走,她不想等了,就想带彩儿回去,这个地方不好,从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过好消息,就没有顺利过。无论杨大夫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现在都不想去追究,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有带彩儿回家,完成彩儿的愿望更重要的事情。

“咦,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吗?”老板娘又在吧台后面涂着指甲,那鲜红的颜色一下子把晓兰的头脑唤醒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夺门而过,连和老板娘招呼都没有打,就匆匆向自己的房间奔去。彩儿坐在床沿上,正无聊的摆弄着衣角,她很熟悉姐姐的脚步声,知道是姐姐回来了,没等姐姐跑到门边,就站起来把门打开了。
“姐……”
“彩……”两人几乎同时屏住了气息。面对彩儿充满期待的眼睛,晓兰如梦初醒。她闭上眼努力的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妹妹。
“收拾东西,姐姐带你回家。”
“姐,是不是没啥大毛病,我就说嘛,让你不要紧张,你就是不相信!你看,我真的没事,回家就会有精神了……”彩儿一边说着一边转脸进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晓兰定定地看着妹妹的背影,妹妹还小,还那么单薄,妹妹还没有完全长成人,妹妹穿的都是自己和娟子两个人穿小的衣服,妹妹甚至还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可是彩儿长得那么好看,头发那么黑,牙齿那么白,皮肤也一点都不黑,个头虽然不高,但是腰板挺直,天真无邪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巴,玲珑剔透的耳朵……长大以后的彩儿该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姑娘,一定有很多人来上门求亲,彩儿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彩儿的丈夫一定会比二柱更帅气,更高大。一定给彩儿准备最好的嫁妆,然后彩儿也会和自己一样,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然后……然后……安度一生……!
“姐,你怎么了。快过来收拾东西……”彩儿的一个回眸,千娇百媚,晓兰感到一种片刻的眩晕,她被彩儿的美丽和刚才自己对彩儿未来的想象感动了。彩儿的这一个回眸一笑的样子从此定格在晓兰对她永远的回忆中……

“呦,这开始收拾东西了,看来情况不错嘛!”老板娘站在晓兰的身后,也在打量着收拾东西,满脸兴奋的彩儿。顺手抽过晓兰手里攥着的一把化验单。
晓兰本能的把手往后缩了几下,老板娘转到晓兰的面前,带了一点硬气又想来夺晓兰手里的单子。
“让大姐看看,我经常接触病人,多少懂一点。
“不要,不要看……”晓来又转过去,背对着彩儿,把单子藏到了背后。
“让大姐帮我们看看呗,有啥不能看的?嘻嘻,给大姐!”彩儿刚好从姐姐背后轻轻一抽,顺手就递给了老板娘。

“彩儿……”晓兰喊也来不及了。等晓兰反应过来,单子已经在老板娘的手上。
晓兰把自己和老板娘都关到了门外边,轻轻关上了门。她一动不动地靠在门边上,慢慢的滑了下去。屋子里妹妹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曲。她坐在地上,顿时感到浑身一丝的力气都没有,那是一种大势已去的虚空。她茫然地看着老板娘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内心已经没有了波澜,尽管她万分的不愿意接受,但她同时也知道,这是事实,绝不以她能不能接受再有任何的改变!

“走,我和你一起再去一趟医院,你不要这样,要坚强,你要是倒了,彩儿更是没有指望,现在不是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们去找个医生再问问……”老板娘说着就眼泪随之掉了下来。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也得了这个病呀……”老板娘蹲在晓兰的面前,一只手拉着晓兰的手,另一只抹抹自己的眼泪,再去擦擦晓兰的眼泪。
“这个病,我见了好几个了,白血病是一种由人体的免疫系统出现问题,导致人体血液制造系统出现障碍,体内白细胞出现恶性癌变。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化疗。化疗你懂吗?就是通过破坏癌变的白细胞,同时清理这些坏死的细胞。听说中医也可以,中医采用的所有方法都是通过改善身体内部来治疗的。最好是骨髓移植,但谈何容易,像咱们这样的老百姓,有几个能看得起……可怜的孩子……”

门响了一下,晓兰一把捂住了老板娘的嘴。她不用再听老板娘说,下午杨大夫的话,她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杨大夫从这种病的发病前期的发烧,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关节疼痛,腿部抽筋,流鼻血等一系列症状,她找到了很多彩儿能与之对号入座的现象,已经确信了杨大夫的诊断,她一切都明白,任何人再多说一句都是多余的,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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