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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六十六)

二柱的线衣就差最后一只袖子了,织好正身那天,刚好赶上陈斌下葬,晓兰让丈夫试试胖瘦合不合身,二柱似乎没听到,脸也没转,就急匆匆地跟着阿明家人一起去给陈斌烧纸了。遇到这样的事,无论晓兰有多不情愿让丈夫去,也只能让他去。晓兰站在门口,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来的危机感又开始笼罩着她。陈斌和她万晓兰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却可以给她和陈二柱的婚姻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她不想去想,却又不得不想。自从她第一次在街上捕捉到巧云和陈斌的情投意合,她就知道会有故事要发生,可她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她本来以为巧云死了,陈斌断了念想,会和阿明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陈斌这么痴情,连孩子都不要了。且不说这种行为可不可取,至少可以说明陈斌和巧云是真心相爱的,想想,巧云也算值了!再想想自己,说不定,还没有巧云这样的命运来。

“哎,随他去吧,生死有命,一切随缘吧!”晓兰看着丈夫越走越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万晓兰家吗?”乡村邮递员拿着一封信,走到万晓兰面前。
“是,我是万晓兰。”晓兰慌忙回过神来,迎上去。
“身份证出示一下,麻烦这里签个字。”邮递员用手指着签收人那一栏对晓兰说。
万晓兰签好字,拆开信,读着读着,开始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突然严肃了下来。
姐姐:
你在安徽还好吗?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姐夫,小杰都还好吧?
姐姐,我知道你回去一趟也不容易,可是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才给你写的写封信,。三妹生病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始就和爸一样,发高烧,高烧退了,就开始持续低烧,乡镇医院,都带去看过了,不见好转。现在镇医院建议我们带到大医院去彻底检查,这你不在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郑东说过两天等她烧退下去,就去贵阳,我想来想去,还是给你写封信,让你知道。
姐,你也不要太担心,快开学了,这学期报名的孩子和去年一样多,学费没变,几个贫困家庭孩子,支书也和郑东说了,还和去年一样,只收书本费。
校园里,村里出钱全部做成水泥地了,门口重新盖了男女厕所,又给重新买了两张新的办公桌和一个讲桌,黄色的,很好看,一头沉的。郑东打算添置一个儿童滑梯,等你回来再说吧。
……
后面的内容,晓兰看不下去了。她大脑在迅速的运转着。一边想着,一边加快编织毛衣的速度,无论如何,就这一只袖子,哪怕夜里不睡觉,也要打好。最快的速度,一只成年人毛衣袖,二两五到三两毛线,自己最快一天半才能完成,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着急。

“呦,晓兰在家呀?”正在着急忙慌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打着毛衣的晓兰,又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猛一抬头,看到村里的副书记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姓陈,和二柱爹一个班辈,后面庄上的。晓兰慌忙站起来,打着招呼,让着板凳,随口喊了一声婆婆。

“就来找你的。”副书记说着,不客气的接过晓兰递给他的板凳,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了一下一串名单,最后指着陈二柱,万晓兰的名字说: “你看,这些都是和你前后来的外地媳妇,因为当时年龄不够办结婚证,现在你应该可以了,按照我们当地婚姻部门规定,女方年满二十一周岁就可以办了,我这过来看看,你够了吗?如果够了,就去把证办了,不领证,无论在一起过多少年,都不算合法夫妻,这也是你们保护自己的一个方面。”
干部走了,晓兰比刚才又多了一份心思,这个结婚证的事,还真得抓紧时间给办了才行。

“小杰,妈妈回贵州去了,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小杰一蹦一跳的回来了,晓兰放下手里的毛衣,带着母性的慈爱,用手抚摸着儿子圆圆的小平头,深情的看着他问道。
“妈妈,我想跟你去,可是爷爷奶奶不会让我去的。”小杰探头看了看院子里奶奶有没有出来,躲在妈妈的旁边,用一根细木棒挖着面前的泥土,小声地说道。

“为啥呢?为啥爷爷奶奶会不让你跟我去呢?”晓兰一下子来了兴趣,三岁的儿子很机灵,也很聪明,平时话不多,但是说出来的话都能让人想半天,有时候就觉得儿子的语言不像是他这个年龄段的,感觉至少有五六岁的孩子那样的智商,而且说话吐字特别清晰。

“我小声跟你说哈,你不要告诉别人。”小家伙煞有介事的又看了一眼院子里,把手里的木棍扔掉,用一直小手捂住半张嘴,另一只小手捂在妈妈的耳朵上:“我听姑姑说,爷爷的腿是奶奶推倒墙头故意砸断的。”“胡说啥的?”晓兰把儿子的手拿下来。责怪的看着孩子说。“你不要急,妈,爸爸要带我去找你,他们两个不让去。结果爷爷腿就断了,爸爸只能在家看他了,不能带我去找你了呀!”

童言无忌,晓兰虽然一边责怪着儿子胡说,其实心里面早已经翻江倒海,她认真回忆自己回来的这些天,还有自己写给二柱的那么多犹如石沉大海的信,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幼稚的孩子说过的话。如果真的如孩子所说,那么两个老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们到底想干嘛?

“娘,爸,今天二妹给我来信了,说三妹又生病了,我这两天就要回去,我想把小杰带回去跟我住一段时间,你们在家也轻松轻松,爸身体也不好,娘,你也可以多抽点时间陪陪爸,您们看可行?”中午的饭桌上,晓兰中终于鼓足勇气把要带孩子去贵州的事说了出来。聪明的晓兰落了话音,就紧紧的盯着两个老人的反应,她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在此刻当着她的面现场交流的。

“啊?……这……”婆婆端在手里的碗差点滑掉了,慌忙拿稳,一只眼皮很不经意的往上抬了一下,刚好能看到老伴的脸。
公公默默地吃着饭,也拿一只眼出来,但他看的不是二柱娘,而是儿媳妇晓兰。晓兰的目光像一把剑,炯炯有神,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镇定地收回打算再去看老板的目光,聚精会神的盯着眼里的鸡蛋蘑菇豆芽汤,一声不吭。

这一切,万晓兰都看在了眼里,婆婆那种突然不能接受的表现,没有让万晓兰意外,倒是公公风平浪静的表现让万晓兰感到了一丝凉意。这不吭不咽的样子,传递给晓兰的信息是,第一,你这话就当没说,我就当没听见,第二,这件事你说了不算,孩子能不能让你带走,是我们说了算。这种不屑一顾的表情瞬间激怒了晓兰,但她知道,现在发火吵闹,都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她马上调整了战略,改用另外一种方式。

“爹,你身体不好,晓兰不孝,不能在家照顾你,我对不起你。但晓兰娘家现在没有爹娘,几个弟妹还小,我是大姐,这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实在不忍心丢下几个年幼的弟妹不管不顾,就这两年难头,等过这两年,二妹在家招赘,我就把家交给他们,回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我跟弟妹们也都商量好了。我这一走,又是一年半载,路途这么远,我也想孩子,想让孩子跟着我去住一段时间,不然,中间你们想的慌,我再抽空送回来或者让二柱去接都行!我们山里也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晓兰之前不知道你腿伤了,这次回去,一定去山上给您找找,无论我回来还是二柱去,让带回来,给您用上,比吃药吊水都有效呢。”

晓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心里敞亮了很多,首先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再者她也觉得是时候打这张感情牌了,两个老人但凡还把她万晓兰当成自己的儿媳妇,这个要求他们是无法拒绝的,不错,孩子是他们陈家的,但也是从万晓兰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晓兰说完这些话,没有再去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放下手中的碗筷,往前探了探身子,端正了一下坐姿,就开始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的回复了。

婆婆听到门口有狗咬,借故撵狗,站起身来的时候把案板上的菜盘子,馒头框都带到了地上,顿时一片稀里哗啦的响声,晓兰赶紧往后面趔着身子,防止菜汤倒到自己身上,小杰一下子跳起来,又把身后的一个盛了半桶水的小水桶撞倒了,晓兰只好站起来,二柱娘也顾不上撵狗,娘两个就开始收拾这一屋子的狼藉。

“你这个老不死的,一瘸一捣地走起路来还没有正形,这下快活了吧,怎么不把锅也摔了呢,你慢慢走不行吗,忙着投胎呢……”公公的话越骂越难听,晓兰实在听不下去了,抬眼看了一眼婆婆,意外的发现平时嘴不饶人的婆婆丝毫看不出怒意,反而似乎脸上还带着笑意。打眼一看儿媳妇在看她,马上把手里的扫把一扔,双脚一瘸一拐的跳了起来,两手交叉着拍打着,冲着老头子的方向大声叫骂开了:“你这个老东西,你是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巴不得我死你头了去,我要是死你头了去,你连狗都不如……”没等老太太骂完,一个鞋底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嘴上。二柱爹又去找第二只鞋,小杰赶紧跑过去把另外一只鞋拿在了手上,站在妈妈面前,一言不发。晓兰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鞋,走到公公的面前,递给公公说 :“可够?不够我再给你找去?”

晓兰亲眼看着两个老人上演的这出双簧戏,由衷的为他们的演技叫好,好厉害的角色呀!晓兰此刻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孤立的那么明显,似乎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处心积虑的时刻准备着对付她,她和这个家庭之间不再是一个团结的整体,自己早已经被他们排除在外了,她有瞬间的委屈和不值,尽管自己是他们花钱买来的,可是自己也为这个家尽到了自己应该尽的义务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二柱晚上才和一个庄上的人一起回来,回来之后就无精打采,盖上被子,蒙上脸,一句话都不说。他可能没有什么话要对晓兰说,也怕晓兰问东问西的,可是晓兰有话要对他说呀。其他不说,这去领证的事一定要说呀。
“啥领证?领啥证?”二柱头还在被子里,回了晓兰一句。
“结婚证呀,我们小杰都这么大了,结婚证一直没领呢,今天村里来找了,说不领证,无论在一起生活多久,都不算正式夫妻。”晓兰拉着二柱的被角,坚持说着。
“好了,我知道了,等过几天,过了陈斌这事,再说吧!”
“陈斌人家办事,在人门上,又不要你们去办事,纸也烧过了,就行了呗,还等什么他事情过去再说?”
“哎呀,我心烦的很,你不要烦我了,我睡会,明天再说!”二柱把被晓兰拉起的被角又往里面裹了一点,不耐烦的翻身把脸转向了里面。

“陈二柱,给点态度好不好?他们家办丧事重要还是我们领结婚证重要?你给我坐起来。”晓兰说着,愤怒的把二柱身上的被子从床头到床尾一下子掀了起来,二柱两手捂着眼睛,晓兰又把二柱的手用力掰开。她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红的眼睛,这个大男人,看来今天泪流的不少呀!晓兰心里瞬间沉到了底,心里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咬着自己。他不可能和陈斌有这么深的感情,一定是心疼她,才会这样的,那我呢,那我死了父亲,他有疼过我吗?

此刻的万晓兰,有一肚子的话,有满腹的委屈,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走出院子,月亮刚刚出来,闪耀着一地清辉,村庄的一切都笼罩在这一片清辉之下,她看着月亮,自言自语地说 : 你自己已经这么冷了,还想着照亮别人。司机随笔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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