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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六十二)

转眼晓兰回来一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就要回贵州了。这件事情,从她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公婆以及二柱说。她和二柱的关系也渐渐的有所缓和,从那天以后,她也没有看到阿明再来找二柱,但是自从她听说阿明怀孕的消息后,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安,尽管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二柱,阿明肚子里的孩子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但是丈夫每一次回答都是否定的,而且她也从丈夫的眼神中没有发现撒谎的迹象。所以这种内心的忐忑尽管时时折磨着她,却又让她无所适从,只能是静观事态的发展,因为真的毕竟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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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后,气候明显的有了变化,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节气一到,就只是中午的时候热那么一会,早晚就都有了凉意。晓兰赶急着在临走之前给二柱打一件毛衣,那一年比较流行“情侣花”,这种花就是把两边的两个六针翻挑以后,再用最靠近的两个平针把两边的两个大花交织到一起,组成一个花,然后大概织上六圈再循环一次,就这样依次类推,整体看上去就是两个花反复的交织,给人一种如漆似胶的感觉,所以就有了情侣花这个名。晓兰第一眼看就很喜欢,不是因为有多么好看,就是觉得寓意很深,她也真心希望,自己的这件毛衣能把丈夫的心再收回来。

第二天就赶集给二柱买毛线回来打毛衣。去的太早了,街上寥寥的几个人,卖东西的,做生意的倒是都来的差不多了,唯独卖毛线的没有来。晓兰走在街上,感觉被那些卖东西的人
看的不好意思了,就像耍猴的一样。
“哎呦,丫头,今天这么早来赶集了?”晓兰转脸一看,是炸糖糕的大娘。
“我想来买毛线给孩他爸打件毛衣的,可是今天这卖毛线的大姐咋还没来呢?”晓兰看着大娘围裙里兜着几个橘子,还有一包白糖。
“买毛线呀?……哦,恐怕今天……”大娘吞吞吐吐的话让晓兰感到有一丝的疑问。

卖毛线的生意,这个街上就一家,晓兰认识那个卖毛线的大姐,是个寡妇,丈夫给他留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一场大病,撒手就走了。大的是儿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随妈妈,皮肤不白,小的是女儿,五六岁吧,随她爸,白皮肤,黑眼睛,用农村一句话叫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很漂亮。她本人三十岁多一点,云南人,也是买来的。看起来比晓兰她们贵州来的人还要黑,长得不算多漂亮,脸上有一些黄色的褐斑,但是她双腮上,那两个一笑起来就有的浅浅的酒窝给她装了不小的面子,男人还真有好这一口的。就是瘦,有时候她不穿胸罩,只穿那种小背心,再加上夏天衣服穿的少,稍微留意一点,就能看到她两个软塌塌的乳房紧紧的贴在前胸,毫无生机,街上有些看中她酒窝的不怀好意的男人经常去撩拨她,撩拨不动,就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飞机场”。

丈夫病死之后,婆家对她和之前大不相同,一家人对外都是一句话: 这个女人“方人”,你看她两边颧骨多高,就是一个“方人”的相。婆家人说这句话据外人推测,有两个目的,一个是逼人家走,反正儿子不在了,只要把孩子留下来就行了,第二个目的,是不想让她走,故意这样说让别人不敢要她。但是,不管他家人怎么想的,“飞机场”都一直没有找,每逢有人给她提亲,她都说,孩子太小了,等孩子大了再说。不知不觉,丈夫死了好几年了,在孤独寂寞中生活太久的女人,慢慢的也就没有了再嫁的想法,而且这种生活一旦习惯了,她可能就会不习惯再有一个男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于是有人说她不正常,不具有正常女人的特点,当然不怀好意者说的特点,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欲望的别名。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呢,只有她自己知道!

“怎么了大娘?那大姐出了什么事了吗?”晓兰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切的问道。
“哎……那姑娘也是命不好。”大娘欲言又止,晓兰就更好奇了。
“咱娘儿两到那边石头堆上坐一会,这会也没咋上人。”大娘说着,向西面自己家的黑棚喊了一声: “死倔肘子,我在这哈,等一会再烧火,卖糖的还没来。”看晓兰笑,又接着说:“死老头子年轻时倔,抽活,我都叫他倔肘子,你可别笑啊!”晓兰早已经笑了半天,看着大娘,又探头看了看大爷,就见那“倔肘子”把围裙解下来,挽在手臂上,冲着这边蹦了两下,嘴里咕哝着啥听不清楚,看起来又是在骂大娘的。

“大娘,你看大爷骂你了。”晓兰手指着大爷的方向,笑的直不起来腰。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早听说,这老两口也是这街上一对活宝,今天总算见识了。
“骂你自己的,骂你自己的。”听晓兰说老头子骂她了,大娘也不是吃素的,“腾”的一下跳起来,冲着老头子的方向连蹦了十下都不止,两只手只顾配合脚的动作拍去了,结果买的一包白糖掉在地上,摔烂了包装袋,撒了一地都是。

“哈哈哈哈……”于是半条街的卖东西摆小摊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大爷出来了,看到了地上撒的白糖,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木劈柴,拎在手里,就气冲冲的向大娘这边来了。幸亏晓兰看见及时,连忙迎上去夺大爷手里的木柴棍。
“你别拉,让他打,哈哈哈哈……”众人一起起哄。晓兰觉得这些人简直太不地道了,怎么能眼看着老两口打架呢。

“呦,呦,你看能滴,来,来打来,打来。”大娘不知啥时候站在晓兰后面,一把把晓兰推拉到自己身后。
“对,打呀,打呀,怎么不打的?哈哈哈哈……”众人又在起哄。
晓兰正不解着,只见大爷弯腰蹲下去,又伸手把大娘拉着蹲下去,小心的把撒在地上的白糖,没有沾地的那一部分一点一点地抓到大娘的围裙里。那根木柴棍早被远远的扔在了一边,老两口一边收拾着,还一边用嘴吹着,吹着吹着,两张嘴就差点吹到了一起。
“你不要拉,他们根本打不起来,老头子就是做个样子,他哪舍得动手呀,你是不知道……”晓兰看的呆了,这真是她想象不到的结果,原来爱情还可以是这样的?晓兰默默的走到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个可爱的老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街上慢慢上人了,大娘到底也没来得及给晓兰说卖毛线的大姐的事,两个老人收拾好地上的白糖就匆匆回去做生意去了。晓兰回到卖毛线的大姐摆摊的位置,却发现一个卖胡椒大料面的人已经在那里摆好了摊子。
“哎,大哥,这个地方不是卖毛线的摊位吗?”晓兰看着那个闷头出生意的老板问了一句。
“卖毛线的?哪个卖毛线的?”那人头都没抬,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这里,这里呀,这里之前不是卖毛线的吗?”
“你是多久没来赶集了哦,我都在这出五个集了。”
“五个集了?”晓兰算着天数,那差不多半个月了,这个小集二,五,八逢集,十天三个集。
“哦,那这个卖毛线的呢?换到哪里出了?”

“这里,姑娘,这里……”
晓兰转过脸,看到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大姐正在从自行车后货架上卸一个大包裹。
“马上好了,姑娘,你过来看看,喜欢啥颜色的,棉线,腈纶线,开司米,半毛的都有。”大姐长得慈眉善目,声音也柔和。
晓兰走到毛线摊旁,相邻摊位的一个卖水果的看了她一眼,晓兰以为他要让自己买水果,就说了一句:“水果家里有,今集不买了。”那人斜着一只微吊着的眼,另一只感觉还没来得及睁开一样,看着晓兰说:“跟人跑了,你不知道?不是本地人?”
“谁跟……”
“别听他胡说八道,啥叫跟人跑了,这么年轻,还能守一辈子不成,都光知道说风凉话,她家有活怎么没有一个伸手帮忙的?不要看我们女人好欺负……”没等晓兰说完,卖毛线的大姐接过了话茬去。

那男人用另一只刚刚睁开的眼,倾斜了一个更大的角度,看着卖毛线的大姐,重重的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过来姑娘,看毛线吧……”那大姐伸手把晓兰往她摊子边拉了一点,然后又低头去整理她的毛线摊。
“大姐……阿姨……”晓兰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喊她大姐还是阿姨。
“喊大姐就行了……”
“哦,大姐,那卖毛线的大姐出什么事了吗?”晓兰此刻无心看毛线,就觉得这大清早的,几个人说的有关那个卖毛线的大姐的话让她觉得心里非常不安。

“人家走了……”
“走了?去哪了?回云南了吗?”
“不是,又踏一家门槛了……”
“哦……”晓兰尽管从来没听说过“又踏一家门槛”这句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句话,还是马上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也好,毕竟孩子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暂时她自己还说了算……”晓兰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支持“她走”这个决定的,心里还隐隐掠过一丝安慰。

“可怜在走的那天,被她两个小叔子用棍子把双腿都打断了,本来是说好在家招夫养子的,她婆婆一家也答应了,那天招的那人自己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结果她两个孩子叔叔跟人家要钱,人家没带钱,就上去打人家,弟兄两个把人按在地上又踢又打,卖毛线的女人拉不开,怎么嚷都不行,生气了,拿起担水扁担就和她两个小叔子打,后来她公婆都上了,还有孩子姑姑,姑父,这两个人哪能打过人家一大家子,结果活活两条腿被打断了……”那卖毛线的大姐说不下去了,停下手里的活,抹起了眼泪,晓兰也早已经泣不成声。

“后来,那男的就把她抱着走了,自行车也不要了,一根草棒都没带走,两个孩子都给掐下来了,一个也没让跟去,孩子到底小,也没有一个跟着去的,都走很远了,还听到她哭着喊两个孩子的名字。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啥时候能好,等好了,能走路了,还要回来闹,怎么这女人日子这么难过呢?”

“自作自受,好女不嫁二夫,这女人死了丈夫,会守守三年,不会守守白天,就差一个月就够三年了,就不能等了,不亏!”卖水果的不知咋恨的这么很,咬牙切齿的说。
“不要理他那熊样,他撩人家,没理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最先说人家飞机场的就是他,看那贼眉鼠眼的样,就不是好东西。”卖毛线的大姐背对着苹果摊,小声的对晓兰说着。

晓兰给丈夫买了二斤深灰色的半毛毛线,回去的路上,车都没骑,一路推着,她想了很多很多。她在想,前两年,庄上的一个男的,死了妻子,才一个多月,就把第二任老婆风风光光的娶进了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也没听说谁给谁“守百天”,“守三年”这事?这怎么到了女的身上,就不行了呢?难道就因为那个大姐是外地买来的媳妇吗?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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