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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五十七)

二柱醉的不轻,儿子小脸贴着爸爸的脸也在睡着。晓兰一声不响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两个熟睡的亲人,百感交集。她一会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脸,一会用手摸摸丈夫的脸,小杰长高了,脚上一双凉鞋已经分辨不出来颜色,脖子的一圈上黑乎乎的,两只小手也是一道一道的灰,头上还有一个没有完全结痂的疤痕。晓兰不禁一阵心酸,这不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可咋就弄的像个孤儿一样?二柱脸上的胡子应该有几天没刮了,用手摸一下已经没有了扎手的感觉,反倒软绵绵的,记得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晓兰就喜欢没事扒拉二柱的胡子,早晨两人醒来,天还没亮,二柱把晓兰拉到自己怀里来,特别是刚刮过一天的胡子,扎在脸上麻酥酥的,甚至吃饭干活的时候,二柱也会趁两个老人不注意,用胡子蹭一下晓兰的脸,晓兰红着脸慌忙躲开,却用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二柱,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二柱的拖鞋只有一只卡在床边的地上,其中一只脚上都是灰尘,西装短裤口袋下面绽开了一条大口子,一件灰白色的短袖衬衣拧巴地挂在身上,晓兰拿起二柱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无声的流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二柱的脸上。

“啊?”许是被晓兰的眼泪激醒的,忽然二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你……”二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妻子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二柱……”看到瞠目结舌的丈夫,晓兰朦胧着泪眼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二柱没有给晓兰一个她期待已久的拥抱,而是默默的下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塞进了嘴里。猛吸了一大口,又被呛的咳嗽了半天,蹲在地上,一声不吭,默默地抽着烟。

晓兰惊呆了,丈夫的这个表现也着实的出乎了她的意料,晓兰由衷的感觉到,丈夫此刻欠自己的一个爱抚的行动已经不是最主要的,这个什么时候都可以弥补,但是他脸上,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凉意才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二柱冷冷的表情,让晓兰澎湃着的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她有一肚子的话,却在此刻没有了一丝一毫表达的欲望,丈夫的冷漠渐渐地激怒了她。

“你怎么了?”晓兰绝顶聪明,虽然自己年龄不大,但好歹也是婚姻上的过来人,这看似微妙的细节,才最有可能酝酿着巨大的变化,她带着质疑的目光盯着丈夫的眼睛。而此刻的二柱看晓兰的眼神是迷离的,似乎看一眼都是在履行一个做丈夫的义务。他没有让晓兰正面捕捉到自己的目光,一直都在躲闪着,可是他越是躲闪,晓兰倒反是越盯的紧,四只眼睛都是聚精会神的在完成着自己的任务,谁都不愿懈怠。这四只眼睛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什么样的故事,两个人的心里一个有数,一个没有数。他们谁都不说话,这是一场思想与眼神的明争暗斗,危机四起,于不动声色中杀声震天!

“晓兰,我做了面条,吃点吧。你也醒了,一起来吃吧。”婆婆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她喊着晓兰吃饭,眼睛却是看着儿子的。当晓兰把脸转向婆婆的时候,她发现婆婆的目光和丈夫的那么相似,鬼鬼祟祟!

“我不吃了,你们去吃吧。”晓兰坐着没动,迅速把目光从婆婆的脸上移开,又转回到二柱的脸上。二柱的目光此刻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亡命之徒,只好站起来匆匆走向厨房吃饭去了。晓兰默默的又坐了两分钟,把被单给儿子盖好,出了自己房间的门,她知道婆婆和二柱都在厨房,就直接去了公婆的房间。
公公的床面前有一堆锅底清灰,床腿上靠着一把小的可怜的小扫把,晓兰进去的时候,公公正在抽着烟袋,微闭着眼,嘴里好像还在嘀咕着什么。房间里弥漫着的味道晓兰非常熟悉,只是多了一股隐隐的腥气,她四下打量着,到底也没发现这特殊的味道是哪里散发出来的,她把两扇门都全部打开,想让这气味散发出去一点。
“你个老不死的,这下好了。老不死的……”二柱爹眼都没睁,听到门响就骂开了,一边骂着,间或停下来喘口气,又接着骂 :“老不死的……”
“爸,是我。”晓兰听着公公骂婆婆,又皱了皱眉。
“晓兰……”晓兰一张口,二柱爹惊的嘴里的烟袋一骨碌滚下了床。半张着嘴,看着儿媳妇,怔怔的说不出话。
“爸,怎么了?”晓兰看到公公紧张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平静了,把烟袋给公公捡起来,用手擦擦粘上去的灰,再递给公公,柔声问道。
“没……没啥,我以为是你娘来。”二柱爹感激的看着晓兰,眼神也显得比那娘两个柔和多了。
“刚回来,也累了,早点带孩子睡去吧,这又不走了,有啥话改天再说,”
“没事,我不累,再说,这我怎么睡得着呀,您给我说说吧?”
“说什么?”
“村长他娘来门口剁草人的事。”
“……”二柱爹又把烟袋放进了嘴里,嘴一连的吸溜了两下,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事话长……”

当年二柱爹和村长他父亲差点没每天穿一条裤子出门。二柱家祖上是地主,家境殷实,二柱太爷陈老四,性情暴烈,临到他当家的时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鬼见怕”,传说陈老四跺跺脚,惠灵河都要抖三天。村长一家是从山东逃荒要饭过来的,当年村长爷爷拖家带眷一下来了六口,看这地方人没怎么饿死,就有了在这里落户的想法,有人给他出主意,搞定陈老四,万事大吉!后来不知怎么,村长爷爷就有机会救了陈老四一次命,这陈老四虽说脾气不好,但讲义气,二话不说,就给村长爷爷一家六口落了户。开始是在一个庄,后来不知咋回事,就去了隔壁庄,但不管在哪庄,有陈老四撑着腰,谁也不敢说个大话。就这样两家的孩子慢慢有了来往,这村长父亲和二柱爹年纪相仿,从小在一起玩大,交情也是实打实的。

“他死的时候,我在他灵前给他守了三天,没想到他下葬之后,他女人就放话,说他是我害死的,谁都知道他是脸上长坏疮长死的。后来才听说,他临咽气交代三儿子,说他死的亏,说我和你爷爷去他爹坟头使例子,才导致他生病死的。”
“啥叫使例子?”晓兰像进了迷宫。

“据听说,村长他爷爷先死的,等到村长他奶奶死的时候,挖坟合葬,就发现他爷爷的棺材被人从外面楔进去一根大长钢钉,那钢钉就是例子。这被人使了例子,肯定是犯了大忌,子孙后代都好不了,又说这钢钉一般的人家不可能有,我们家是地主,自然是什么都有,这个罪名自然就落到了我们家头上。村长他爹从他知道这事以后,就怀恨在心,一直和我玩,就是想有机会到我们家看看到底还有没有类似那样的钢钉,但他找到没找到,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是冤枉的,因为他家人说是我和你爷爷一起去的,这绝对是造谣。我没干过这样的事。为这事我去跟他老婆和几个孩子说,没人听我说,好像真是我做的这缺德事一样,这不,两家的仇就这样结下来了。”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事谁干的?”二柱不知道啥时候也进来了,听到这里,就追问了一句。
“不,不知道,我管他谁干的,只要我家没人干,总会真相大白的。”二柱听到这里想到了老村长,也就是晓兰干爹当时给他说的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那今天这事又是怎么引起的?”晓兰接着问。
“回屋吧,让爸休息一会。”二柱过来拉了一下晓兰的衣服。这轻轻的一拉,晓兰马上就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她此刻已经把刚才二柱对自己的表现忘的一干二净,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公公没有讲完的这个故事。
“村长老二家孩子在街上被汽车轧死了。”二柱和晓兰刚回到屋里,就说了这么一句。
“啊?哪个孩子?”晓兰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六七岁了,那个男孩……”
“啊?怪不说……”
“然后他们家就认为还是那个钢钉的事,所以……”
“……那,那今天三叔和他家咋回事?”晓兰睁着惊恐的眼睛,感觉眼前听到的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太离奇的一个故事了!
“因为……因为我。”二柱又开始躲闪晓兰的目光了,这目光瞬间就把晓兰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火点起来了。
“陈二柱,你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晓兰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一字一顿。
“啥见不得人的事,你听谁说啥了,胡说八道,听风就雨。”二柱说着又想开门出去。

“我听说了,但是我想听你亲自对我说。”晓兰一步跨到门边,死死的靠在门上,盯着丈夫的眼睛,冷冷的说!凭直觉,丈夫一定有事瞒着她,还不是小事!
“听谁说的?三婶子?别听她胡说……”
“我没有听哪个婶子说,我是听你眼睛说的,你不会撒谎,你装不来的,你的眼睛,你的表现告诉了我一切。”晓兰更加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有鬼,有一瞬间,她感到短暂的头晕,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显然没有了刚才的严厉,好像历尽艰难险阻终于打赢了一场硬仗,消灭了敌人,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一样。顿时没有了斗志,浑身虚脱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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