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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三十三)

“你想啥呢?神不守舍的?”石城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火,透过朦胧的烟雾,他的眼睛不觉也迷离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和晓兰音讯杳无期间的苦读时光,想到了那天晓兰和灵走后,母亲和自己的那场推心置腹的对话。母亲在石城的眼里一直是一个柔韧中带着坚定的人,因为父亲倒插门,爷爷奶奶年岁渐老,从石城懂事起,家里的大事小事基本都是母亲在前面冲锋陷阵,再加上后来父亲当了联中的校长,更是频频忙于公事,根本顾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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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曾经是个读书人,可惜生不逢时,一生也没有成就,但傲骨是有的。爷爷喜欢拉二胡,石城从很小的时候起,因为耳濡目染,再加上爷爷有意识的熏陶,所以对这个乐器也有所钟情。
石城的父亲喜欢乒乓球,也在工作之余教会了母亲,据听说,母亲的乒乓球技术还略胜父亲一筹。他们家吃饭的饭桌上,经常是爷爷摇头晃脑地说着二胡,父母绘声绘色地聊着乒乓球,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石城,无疑是那个时代农村孩子里面比较多才多艺的一个。
母亲的意思非常明确,首先他还小,还不是谈情说爱的年纪,读书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至于他和晓兰相互之间的好感,现在还未必算得上是爱情,因为他们都还小,十几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叫爱情呢?母亲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同时以这个立场要求儿子:即使他们真的懂爱情,也要明确一个道理: 爱一个人,是不能让她为难的,是要为她考虑的。在一段感情里,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你让她感觉到压力,不轻松,那这段感情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母亲的言下之意,石城领会的非常透彻,他没有辩驳的理由。石城记得母亲最后给他说的那句话:“她如果对你有意,她会来找你,或者给你写信,如果她一直没有来,而你还忘不掉她,我允许你毕业以后再想办法找她,至于找得到找不到或者找到之后怎么样?看你们的缘分了。”母亲拍着儿子的肩膀,似乎在传递给儿子一份力量,也同时在警醒儿子: 到该振作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两年,石城潜心苦读,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无数次的动过去找她的念头,但都忍住了,他明白自己当下的勤奋是对母亲的一种责任,他当时没有和母亲辩驳,就等于默认和接受了母亲对他的要求,他无论如何不能辜负。
石城两年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当地的师范院校,这就意味着他捧上了铁饭碗,成了吃财政饭的国家干部。他考上的那一年,母亲曾经暗示过他,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可以去实施了,他笑笑没有说话,装作没听懂,因为他通过朋友已经打听过,晓兰两年前就去沿海打工了,而且一直没有回来。
大学期间,母亲也不止一次的向他侧面打听晓兰的情况,他都不置可否,从不正面回答。因为在当地人的心里,女孩子出门打工,大都不是从事什么正当的职业。他不想让母亲知道晓兰也成了打工大军的一员,不想在母亲的心里让晓兰的形象受到任何的曲解和玷污。
毕业以后,石城没有想过“人往高处走”,而是主动要求分配到当年父母工作的学校,尽管是一所农村学校,但毕竟是父辈工作过的地方,好多人事比较好协调,他自己也喜欢那个地方。
渐渐有人给石城介绍对象,大都先和石城的母亲说,石琴就说,她做不了主,让他们直接找儿子。石城呢,则永远一句话 : 还年轻,不着急,先好好工作两年再说。母子两个心照不宣,谁都不捅破这层纸,但是谁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又谁都不说。
学校新来了一名女老师,名字叫张佳丽,是当地村支书的女儿,上班时间不久,就给石城留下了特别不好的印象。那天上课铃打响之后,石城没有课,随便溜达,打算检查一下老师的课堂常规。离多远就听到一年级教室里好像很多孩子在哭,就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张佳丽正站在讲台上呵斥体罚孩子,让孩子一个一个从讲台经过,然后她一个孩子朝脸打一巴掌,每一个被她打过的孩子小脸都是红红的,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哭着走下讲台。
他刚要上前制止,另外一个老师从后面拉住了他,并把他拽回办公室。原来张佳丽并不是一个新老师,原来就在另外一个学校带过一段时间的课,不知什么原因,被学校解聘了,刚好父亲新任该村支书,就顺理成章的回来,并被安排进了这所学校。
“听说初中都没读完,字写的不能看。”那老师转着手里的茶杯,摇着头,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别看她啥文凭都没有,可是拿的双工资,人家属于教办室聘用民师,教办室发一份工资,又属于咱村自聘民师,咱村里还有一份工资,享受村两委干部待遇,加起来比我们工资少不了多少,关键是谁气都不受,天王老子都不怕,他们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三个哥哥那可是拳头扛在肩膀上横着走路的,强龙都压不住的哦……”那老师看着石城,就像在讲一个故事一样,面部表情波澜不惊,显然不知酝酿了多久,说过了多少遍。
石城初来乍到,自然对这个人不大了解,回家问了母亲。
“不要搭理她就是了。”母亲的语气透出一股厌恶。说完又看了一眼儿子:“不要和她有任何交集,能躲多远躲多远。”
“怎么回事?母夜叉?”石城看着母亲一本正经的样子,就随口调侃了一句。
“惹不起,咱还能躲不起吗?不要问了,知道就行了。”
另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事,张佳丽上班一学期没到,就开始疯狂追求石城,石城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不论石城和石琴怎么解释,甚至石城跟她说,自己有女朋友了,都不行,动辄哭闹,搞得满校风雨。后来张佳丽的父亲还亲自出面找石城谈,说女儿比石城小了好几岁,让石城让着点。石城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让着她,他又和她没有关系喽。张佳丽的父亲就说了很多软硬兼施的话,但又被石琴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了。
目前,石城正是处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今天遇到万晓兰,他感觉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命运安排万晓兰拯救自己来了,想到这里,石城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笑啥的,莫名其妙。”晓兰心不在焉的吃着早已经凉透的饭,一边看着吐云吐雾的石城。
“笑啥的?好事,等以后慢慢跟你说。”石城刚想再点一根烟,晓兰摆了摆手,制止了。
“跟我回家看看我妈吧,我骑摩托来的,晚点我再送你回家,顺便去你家认认门。”石城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拿过自己的外套递给晓兰:“摩托速度快,冷,穿上吧!”
“干啥去?”
“跟我回我家呀?”
“谁说跟你回你家了,我要回我自己家,家里人还等我回去来。”
石城愣了一下,似乎也感觉自己的决定欠妥当。
“那我先送你回去。”
“算了,我们那都是山路,不像你那边,不好骑车。”
“那我把车放在教办室,走着送你回去。”
晓兰沉默了两分钟,慢慢抬起头,认真的对石城说:“石城,我真的结过婚了,当年因为母亲生病,急需要钱,辍学出去打工,半路上就被人贩子骗了,把我带到安徽卖了……”说到后来,晓兰不敢看石城的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的两只脚看。
“编,接着编。”石城把一只脚抬起,搭在一块石头上,又拿出了一根烟。
“真的不是骗你,我儿子都三岁了。”晓兰说到儿子,脸上不禁又露出了笑容,那分明是母爱的光辉。这眼神,让石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只有母亲说到自己的孩子,眼里才会有的光芒,那是母性的流露。他有点慌了,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万晓兰,你说的都是真的?没在开玩笑吧?”石城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在做着一个梦,梦里花刚开,转眼花又落!
“没在开玩笑,他对我很好,家里人也对我很好,那边日子比我们这边好过一点,都是平原……”
“不要再说了,这边再不好过,我会让你受苦吗?我会让你不好过吗?他对你再好,会有我对你好吗?缺钱,为什么不去找我,你不知道我家吗?不能给我写信吗?你能想到把自己卖了,都想不到我吗?”当石城意识到晓兰说的都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时,瞬间暴跳如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上蹿下跳,恨不得打晓兰两巴掌。
“石城,我配不上你,我家里太穷了,我那时家里所有的家产加在一起,都不值你家两间厢房的钱,我甚至不认识鹌鹑蛋,我的自卑在心里,贫穷在脸上,你从我去你家之后,再没有给我写过信,或者一个小纸条,不是代表你和你们家人没有看上我和我的家庭吗?你让我怎么想?”晓兰也在冲着石城大声的嚷,任由眼泪随着喊声喷涌而出。
石城回头怔怔的看着晓兰,半天没有说话,拿着那只还没有来得及点着的烟,晓兰又一次看到了那双愤怒的眼睛,眼前过电影一样想到了一双滴血的手,不禁重重的打了一个冷颤。
“你冷吗?来,先把衣服穿上再喊。”石城说着走向晓兰,想把自己的厚外套披在晓兰身上。
“不要,不冷。”晓兰又倔强的躲开了。
“还在躲是吧,当初不是你这样躲,怎么会有今天?你知不知道,你的态度不明确,让我走了多少弯路,我想你都好想疯了,你都不能可怜我一下,走的那天,头也不回,我站在村口直到看不到你的身影。我魂不守舍多少天,我死了一回你知不知道?”石城把烟折成几截,扔在地上,又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然后蹲下来,双手抱住头,晓兰只看到他双肩的耸动,却没有胆量和勇气走到他面前。
晓兰不知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她这时并不了解石城当下的处境,想到他这么有前途,长得又这么帅,不愁找不到比她好的多的妻子,再说,自己已经没有了权利,这份感情,就让它永远放在心底,一直沉淀下去,这是一份对于晓兰来说,不得不放弃的感情,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谁能违呀!
她在想刚才石城的话,也在反省着自己,似乎一切都没毛病。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么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的,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是最好的安排和结果,这世上有谁能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哪样是对哪样是错?而且,现在的情况,所有的结果都已经产生,再去追究那些过程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起,石城!”晓兰在心底里默默的念叨了几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石城宽厚的背影,坚定的转过身,往自己大山深处的家快步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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