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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媳妇(二十九)

晓兰抬起头,发现自己好像成了动物园里被用来观赏的猴子,班级内外,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包括那个站在讲台上手还在滴着血的石城。
石城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盯着班主任刚才站着的位置,而是目光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转向了窗外,那眼神里透着的是含糊和迷茫,但又万分的犀利,甚至比班主任的眼神还可怕。晓兰刚一瞟到,迅速把眼皮垂下来,头也随之又低下去。她两只手不停的摆弄着自己上衣的衣角,不知怎么办才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翻滚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不是一个傻孩子。可是眼前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不去还是去?
忽然,好像有一阵风从晓兰的身边刮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晓兰身边,重重的脚步停了一下又迅速走开了,晓兰没有抬头,还是站在原地。渐渐有了人群散去的嘈杂声,远处传来那个在晓兰看来一张脸就像“葫芦头挖个眼”一样的看门老头的声音:
“哪个说话这么伤人的,哪个?我这就找校长去……”
这个老头和石城很熟,还是在为石城打抱不平?晓兰想到那天石城带着她硬冲进来,那老头好像并没有拦他们。
晓兰她们教室本来就是靠近校门口的地方,等晓兰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班的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传达室门口,石城的两只手被那老头抓在手里,老头在喋喋不休的嚷着,班里的几个男同学正在劝老头,赶紧让石城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其他事等会再说。老头这才松开石城的手,几个人拥着石城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而那老头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落开了,完全不顾及自己在学生们面前形象,而且看来也不考虑在学校的影响。
这倒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晓兰像是来了兴趣,不由的往门卫方向走近了几步。
“我老了,不中用了,现在只适合打狗撵
鸡。想当年,我可是名噪一时的高中语文老师,县局的哪一次观摩教学不是我出尽风头,给咱学校挣了多大面子,我风光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来,现在欺我年老……真不是东西!呸!”
渐渐的,有老师过来劝他,不要再说了,可奇怪的很,你不劝还好,越是劝,他越是说的欢。慢慢的,没人劝了,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喊冤,我看你是永远狗肉成不了八珍。闹够了没有?”王校长不知啥时候来了,站在众人后面,满面怒容。用手指着那老头,气急败坏的嚷了一声。
老头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的看了一眼校长,然后“呼”的一下又窜到了校长的面前:“我哥死了,我哥死了你知道吗,就是上周五,孩子回家奔丧,不应该吗?来晚一天至于这样对待孩子吗?他又没蹲牛棚,难道也傻了吗?”老头说的“他”,晓兰觉得应该指的是班主任。不知为什么,晓兰此刻听这个被称作“喊冤”的老头这么说,竟然有一丝快意涌上来。
“啥事?发生啥事了,啥事不能内部解决,非要在这当着这么多老师学生的面嚷嚷,这是学校,你注意点影响好不好。”校长显然还在气头上,其他老师就不能再做事不关己的表情了,渐渐围上来一边劝着校长消消气,一边把“喊冤”往传达室里面推。
“他叫韩原,动辄说自己蹲牛棚,冤屈二十年,人家根据他名字的谐音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喊冤”。两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老师随着散场的人群边走边说,走到晓兰面前的时候,刚好晓兰听到了这一句。
“你别听他怀才不遇的胡咧咧,其实他连“末”和“未”,“买”和“卖”都分不清,他当年在课堂上出的丑足可以写成一本砖头厚的书。”校长走过这两个女老师的身边,就接着她们两个的话说了起来。
“事物常常以假相出现而将真相隐藏着。”校长又接着说。
晓兰就见他撇撇嘴,一副哲学家的高深莫测。说完又自如的熄灭了刚才那两只汽车灯似的眼神,诡异而神秘的笑笑,仿佛在争得周围人的共鸣,又仿佛在显示自己的高明和洒脱。这在晓兰看来,实在太做作了,一点都不符合一个领导的身份。
石城包扎好伤口没有再回到班里来,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班里来。晓兰也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收到过“墨水瓶“情书。听别人说,石城休学了。时间就这样缓缓的流着,转眼到了夏天。
一天下午第二节课,地理老师马老师夹着试卷走到门口,晓兰刚好出教室,马老师不解的看着万晓兰:
“干啥去?马上考试了。”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晓兰边说边往大门外跑,头都没回。晓兰也是刚刚接到石城让他同桌转给她的纸条,来学校带东西,临走想见晓兰一面,晓兰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
大门外站着的石城推着一辆自行车,因为异常的消瘦,晓兰感觉他显得更高了。两人点点头,心照不宣的沿着校门外一条林荫道向校南门走去。石城一路上向晓兰娓娓道来在他们两个身上发生的一切的来龙去脉。
中考的时候,石城坐在晓兰的右边,不知为什么,考了三天的试,他就辗转反侧的想了晓兰三个月,真应了那句话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因为都是下面联中统一到镇上来考镇高中,之前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他尝试着偷看了到晓兰试卷上的万晓兰三个字,除此之外,就啥也不知道了。终于熬到学校公布中考分数的日子,他在密密麻麻的名单里,终于找到了万晓兰的名字,欣喜若狂,回到家,软硬兼施,终于父母答应让他也到这个学校来,本来他的分数是可以去县城中学的。
这些信息,如果石城不亲自说,万晓兰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说到中考时候的事情,晓兰还真的有印象,右边的确有个男生老是想偷看她试卷,她当时还想,我不能给你看,录取名额是固定的,你多考一分,我就多了一分的竞争压力。所以,当那个男生伸着脖子想偷看的时候,晓兰总是用一只胳膊挡着,没想到人家要看的不是试卷内容,而是名字!而且人家比她成绩好多了。想到这里,晓兰有点不自在,难为情,赶紧转移了话题。
“那看门老头和你家有亲戚吗?”万晓兰问了一句。
“啥看门老头,那是我叔,我亲叔,我爸是上门女婿,我就随了我妈的姓,我爸我妈都是中学教师,我叔也是,就数我叔有才,年轻时出尽了风头,后来赶上运动,为了保住我爸,吃了苦头不说,还受到欺压排挤,牛棚出来以后,脑子就不好使,好歹也是平反了的,学校没办法,只好给他一个闲差,国家养着。他心里不平衡,就这样,慢慢的,就不讨人喜欢。后来我爸和我妈调到其他乡镇,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我来这上学,也是他让我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到这来考试。他一辈子没有成家,我还有一个哥哥,我爸明白他的意思,也就让我来了。”
“是这样,怪不得呢。”
“我下学期就去县城继续读书了,我还能继续给你写信吗?”石城停下来,炽烈的眼光看着晓兰。
“不要写了,我家穷,配不上你。还有,我听我妈说,我爸给我定了亲了,从小就定好了。他也在上学,我妈说,要是我们两个都考不上或者都考上,他们就结婚,要是有一个没考上,另一个考上,就散。现在说什么都早,两年以后再说,你也好好读书,看缘分了。”晓兰说的也是实话,他爸爸常年在外面跑,认识的人多,的确把晓兰许给了他的一个朋友的儿子,比晓兰大三岁。那家条件不错,父亲也是教师。
“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你们那山里头就是封建思想,不要听他们的,你的事你要自己做主,那你喜欢那个男孩吗?”
“我们还不认识。”晓兰听他说不要听父母的,心里就有一点排斥,孩子不听父母的听谁的,父母还能不想让孩子好吗?
“没见过?简直天方夜谭,万晓兰,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我每天给你写纸条费了多少心思吗?我宿舍床铺不睡,天天睡教室,而且天天睡在你桌子上,为的就是晚上放纸条方便,每天早晨看着你拿着纸条慌慌张张往外跑,又想去追你,又不敢,怕你难堪。那天我和班主任发脾气,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去看看我,安慰我两句,可是看你当时为难的样子,我又不忍心你为难,就自己走了……”石城说着把自行车腿扎在地上,上前要拉晓兰的手,晓兰没有反应过来,羞红了脸,连忙挣脱,飞快的跑走了。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坐下,下课铃就响了。
石城离开学校的时候,又让他那个同学给晓兰带了一张纸条,想让晓兰送送他,但是晓兰没有再去。
一学期就这样接近了尾声,临放假的时候,晓兰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是通过邮局寄过来的,听说有她的信,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石城,因为除他之外,没有人会给她写信,可是拿到信,单看信封上面的字迹,晓兰就知道不是石城,石城的字她是太熟悉了。那么会是谁呢?晓兰看着信封上面的地址姓名,清清楚楚,不像是写错了名字的,迟疑再三,她打开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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