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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亭

一团尘云像是在夕阳下打着哈欠,那孤零零的亭子就在弯弯的小路边。

小潘佃坐在亭子里,突然闻到一股熏人的酒味,有个人正朝他走过来。

他抬头看到两条套着破旧牛仔裤的腿,顺着裤腿往上瞄了一眼,认出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提着个大篮子,细长的身材像棍子一样竖在小潘佃面前。

“哎,小,小家伙,你怎么,怎么啦?”那人的脸和耳朵都是红的,舌头也像喝醉了一样不灵便。

小潘佃的泪水又被提醒了,单薄的肩膀跟着震动。

“现在,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你,你不怕家里人担心?”那人边问边俯视着小潘佃乱蓬蓬的头发。

“嗯、嗯、嗯、你做坏事了,不敢回家。”那人打了几个酒嗝后舌头变得利索了。

“我……不是……”小潘佃低下了头。

那人很不耐烦,细长的右腿准备迈出亭子。

“我爸爸住的地方封城了,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细长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从武汉回来的吧?”

“我没去过武汉,我爸爸在武汉批发市场里打工,他说他被隔离了。”

“那不是没死吗?”细长的腿很不安静。

“隔离就是得病了,永远回不来了。现在电话打不通。”

“谁说的?”司机随笔的图片

“我的房东是这样说的,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呜呜……呜呜……”小潘佃的泪水掉落在地上变成了黑点。

“隔离不一定就被传染了,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房东!警察怎么没把他抓起来?”

“真的……?”

“电视里的专家说,凡是接触过病人的都要隔离14天。你爸爸会没事的,快回家吧,天气预报说晚上会降温。”

“不,不,”小潘佃低着头说。

“那你不用吃饭吗?”

“我有面包,还有矿泉水,夜里有爸爸的大棉袄,我在这里三天了。”小潘佃指了指旁边的袋子。

“呦,胆子可真大,快上初中了吧?你妈妈不管你啊?”

“妈妈死后我夜里睡不着觉,白天上课就老打瞌睡,同学们都笑我,后来,后来我就没去学校了,”小潘佃有点羞涩,“不过我能认字,那三个字是:风——雨——亭。”他指着亭子上面刻的字说。

“嗯,对,你叫什么名字?”

“以前的那些同学叫我矮冬瓜,房东他们叫我小潘佃。”

“嗯,今天是元宵节你知道吗?我家里养了一群鹅,今天杀了一只,那只鹅现在在锅里炖着,一会弄点蘸料,嗯,那个味道……,你可以跟我回家……”那棍子样的身子朝着小潘佃弯成了问号。

“那个胖房东叫我搬走……,你说……,那个鹅肉,”小潘佃咽了下口水,“我爸爸的电话打不通。”他伤心地说。

“你那个房东比我的鹅还蠢,”那人提着大篮子跨过亭子的石栏,“我现在急着去地里摘青菜,家里的鹅很能吃,你在这里等我……”

“隔离不会死的,对吗?”小潘佃跳起来对着那人的背影继续喊,“吃鹅肉的时候可不可以喝可乐?”

“可乐……可以!”

“好,我在这里等你,天黑我也在这里。”

那人已听不见小潘佃在说什么,他细长的两条腿正朝着夕阳跑,那大篮子在兴奋地晃动着。

天黑得很快,一朵云跟着月亮急急地走,一颗小星星在远处眨着独眼。小潘佃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和那颗小星星差不多,都是孤零零的。妈妈得病死后,爸爸整天酗酒,在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时候就去了武汉,他说要挣钱回来买个小房子,这样以后就有家了。可现在,爸爸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那朵云和月亮分手了,一个往右走一个往左走。那朵云最终也和自己一样。那个长得像棍子的人,还说带自己去他家里吃鹅肉。小潘佃想到这里觉得肚子好饿。

“突突突突,”寂静的夜传来嗓子坏了的摩托车声,紧跟着一束灯光照亮了路边的小树。

“嘿!小家伙,等急了吧?一篮子青菜太沉,我先提回家去了,然后忙了点事,快!上车!”

细长的身子!小潘佃揉了揉眼睛,是刚才那个人!

“哦,好的,好的。”小潘佃突然觉得天气变暖和了,他拿上爸爸的大棉袄,欢快地跨上摩托车。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小潘佃的老人手机唱响了,“爸爸!”小潘佃大声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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