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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记事

今天去上坟,天气真的好,到娄庄下车,照例到医院旁边的超市去买东西。二十年前,我在宣圩小学教书的时候,这家超市的老板在我们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修自行车,老板娘开始就在旁边帮着老公给补好的车胎打打气,要是没有她能干的活,就拖着腮帮坐在老公的对面,歪着头看着老公干活,两个人话都不多,但很默契,老板娘总能知道老公需要什么工具,然后一路小跑地过去帮忙拿过来递到老公的手上。后来慢慢的,老公只干一些比较“大”的活,比如换轮胎车圈,换链盖瓦等,老板娘则坐在板凳上认认真真地补车胎,拿着一个小锉,小心翼翼地锉,抹上胶油,把锉好的皮子贴上去,再用嘴顺着贴上去的皮子的四周轻轻吹一吹,再用力地捏一圈,放在一边,大约等上几分钟,就开始装,动作娴熟灵巧,那时她还很年轻,二十几岁,怎么能就这样甘心陪着老公补自行车呢,我常常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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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经常看到他们夫妻俩开着三轮车,流动补胎修车,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遇到的都是他们夫妻两个人,妻子旁边还是那个丈夫,丈夫旁边还是那个妻子。丈夫的长相越来越显得憨厚,妻子的样子也越来越显得温和,再后来,他们夫妻俩在镇医院的旁边搭了一个棚,仍然修车,但也会卖一点水果,我每次去娘家,只要在医院门口下车,总会去他们家买东西,基本他们卖什么我就买什么。东西不贵,很普通,没有高档的,比较接地气。老板娘每次见我都会说,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你放心拿,我一分钱都不会收你贵。我也总是笑笑说,封钱仅收。这两年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加上医院门口,地理位置好,他们就把这块地皮买了下来,盖成两间两层小洋楼,下面一层开起了超市,上面一层住着自己一家老小。

 

“又是好久没见到你了,看来又是回去给老人上坟的,东西你随便拿,我一起给你算……”刚一下车,老板娘看到我,就站起来迎面给我说。

“哎呀,老板家有喜事呀,大红的喜对联还贴在门上。”

“是的是的,正月初六,俺家儿子结婚了,我没舍得撕,放门上吧,又不吃饭,你说是吧……”老板娘满脸洋溢着的都是幸福。

“是吗?那恭喜老板老板娘,怪不说看起来显的年轻多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我也是诚心给老板娘道喜。

“嘿嘿,还真是的。”老板娘眼睛不大,但眼神很和善,笑咪咪地看着我,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

 

后来从和他聊天的话语中,了解到,他们一共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两个孩子都是研究生,儿子毕业结婚了,女儿研二在读。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这个家庭无疑是令人敬佩的,夫妻俩个就从摆一个修车的小摊做起,能培养出来两个研究生,也算是一种巨大的成功了,我不禁对他们肃然起敬。东西买好了,老板娘十块一堆,给我分了九堆。我又从屋里买了孩子吃的零食。老板娘最后让了我十块钱,又给了我一个打火机,说留我坟上点火。

 

这是一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夫妻,他们默默无声地把日子过得过得风生水起,却又不显山露水,他们憨厚的相貌,质朴的为人,就是孕育他们大智慧的土壤,这才是真正的赢家!

 

父母和大哥的坟头,几个孩子刚添了新土,二哥说,他今年身体不好,添坟他没来,都是几个孩子添的,我心里猛然一惊喜,又一代人起来了。这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这样交替轮回的,一茬子起,一茬子落。不知不觉中,娘家的这一茬子人又起来了,他们可以独当一面,支撑起一个家了。说起娘家的这些侄儿也真都好样的,个个都能站起来说话,而且说话声音响当当。比起渐落的我们这一茬,显然随着头脑的升级换代,要优秀的多。

 

我给父母和大哥各买了一套衣服,金元宝,大金山,金条,金砖,冥币,草纸,装了满满一大口袋,看起来不少,但老了的这一茬人除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爷爷奶奶,大娘大爷,分着分着就不多了。我有点自责,下次再来,要买两个这么多,时间烧的长一点,我也有借口在父母坟头多待一会,不然,每次不等烧完,二哥就催着走,我一路上酝酿的好多话,想留着触景生情,找个机会发泄不同的,都等不到悲从中来,就生生被赶回去了。烧的真快,我在大哥的坟上还没烧完,这边两个哥哥已经把父母坟上分到的所有金银财宝都烧完了。慢一点不行吗?母亲最喜欢数钱,当年我的父母亲做生意的时候,罢集之后,父亲就把钱罐子往母亲面前一推,然后母亲满心欢喜一毛一毛的数钱,父亲则是翘着二郎腿欣赏母亲数钱的模样。我在想,这样的速度烧过去的钱,母亲一定手忙脚乱,可能无法保持那种矜持了,父亲再看母亲数钱的样子,会不会不那么欣赏了,我默默的祈祷不要刮风,让我的喜欢数钱的母亲好好过把数钱的瘾。

 

大娘大爷的坟,很惭愧,自从他们去世后,我只是在大爷去世的当年去给大爷亲自烧过一次纸,磕过一次头。以后的这些年,每次都是我在父母坟上的时候,二哥就拿着分给大爷的钱自己去烧了。大爷的坟在我父母的坟地上面,应该躺的比他弟弟更高一点,能不能看的更远我不知道。今天我提议等会我们一起去给大娘大爷磕个头。大爷和我的父亲关系一直不好,从我记事,弟兄两除了打了几次架算有了交集了,其他一概没有。除非家里有事,那这弟兄两也是“天各一方”的,同一个位置,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两个站到一起过。倒是父亲去世比大爷早了几年,大爷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的棺材前,一天到晚嘴里不听的说,谁也听不懂,可能又在算哪笔账,但即使是吵架,三观也很正,至少大爷没有把父亲棺材前供着的东西打翻,灯吹灭。谢谢大爷不记仇,大人大量,我尽管弯腰下跪很不方便,但我还是跪了。估计他们兄弟早已经不知前世的事了,能做个好邻居也不错了!

 

今天二哥带我去看病。二哥大我十岁,从小我就是给他垫手的,用他那时的话说,他手脚什么时候痒痒了,都可以在我身上练练,我专业陪练,直到上中学。这许多年,自从父母走后,我来的很少,基本一年来三趟,都是上坟的,来的少交流也少,实话实说,两年前我还不大能体会到至亲至情,这两年明显感觉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有感情了,好像一个东西丢了很多年,一下子从一个角落里冒出来,我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预示:我和哥哥所属的这一茬濒临老去的边缘。

 

二哥在前面帮我排队。交钱。我默默的看着面前的“小老头”鼻子一酸,差点把在父母坟上没有生出来的情生出来了。是呀,现在知道了,血缘的亲,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真的比水要浓很多。没啥大问题,都是小问题!今天天大的事,到了明天都是小事。

 

父母亲,大哥,大娘大爷,保重!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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