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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加东北反人民战争的回忆

1945年秋,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要想长期统治中国,奴役中国人民,对外进一步与美帝国主义勾结,出卖主权,对内则排除异已,荼毒人民,积极发动内战。当日本帝国主义刚一投降,蒋介石即电令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昆明行营主任龙云将暂编24师留驻云南。其余第60、93两军及暂编 19 师和暂编第 23 师归第一方面军指挥,由方面军司令官卢汉率领进入越南受降。我当时任第 93 军暂编第 18 师师长。入越受降任务告一段落,于 1945 年 10 月底,蒋介石又电卢汉,将所属部队整编为 60 、93 两个军,准备调去东北归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孙渡指挥,妄图消灭东北的人民军队。当时国共双方已签订了《双十协定》,蒋介石竟下达这样的命令,这就说明了蒋介石对和谈并无诚意,而是骗局。因为当时蒋介石发动内战的准备还不够,部队大部还在西南,蒋介石为了争取时间,一方面借和谈来欺骗人民,一方面借和谈为烟幕,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发动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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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方面军司令部接获将所属部队整编为60、93两个军调赴东北的消息时,大多数人都很惊异。认为我们是云南的部队,官兵都是云南人,怎么会调到远在万里以外的东北。卢濬泉军长就约着我到方面军司令部去见卢汉,探听这个消息是否确实,卢濬泉是卢汉的么叔,我们去时没有经人通报就直接到卢汉的办公室。当卢潜泉问到这个消息时,卢汉说:“我也在怀疑是否电令弄错了,现在我已去电询问”。这时已是午饭时间,卢汉留我们两人吃饭。在吃饭间,卢汉笑着向我们说:“要是真的调你们去东北,你们这些官兵将来要在东北做一世祖了。”过了几天,整编部队调东北的命令正式发表了。我当时存在着贪生怕死的思想:感到我当了几十年的军人,要是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了,是为国家,为民族,是光荣的,要是在内战中送了老命,不值得。因此在卢汉召集各军师长的整编会议上,我就要求辞职,准我编余。卢汉未允。整编完毕,我仍继任93师暂 18 师师长。不久,蒋介石由重庆来电,令两军军、师长分别到重庆去见他。两个军长去了回来后,我们各师长也接着同乘一架飞机到重庆。在召见中,蒋介石对我们表示很信任。他说:“这次派到东北的部队是八个军,都是美式装备,而且是最精锐的部队”。蒋介石还讲了东北的重要性。大意是说,东北是我国的国防要地,又是工业基地,资源丰富。没有东北,就没有国家,因此必须把东北的共党肃清,你们到东北就要担负这一重大任务。他还指示:“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同渝济时局长接头”(俞济时为蒋亲信,当时任军务局局长)。谈话后蒋介石还用他和宋美龄的名义请我们吃饭。这次召见我们的时间大约是1946年1月底,是在国共双方达成协定,下达停战令以后。由此又可以证明蒋介石对和谈、对协定,根本就没有诚意。他在和谈中以及双方达成协定以后,始终坚持发动反革命内战。

我们由重庆转回越南后不久,蒋介石即来电,令第 6093 两军由越南出发,开往东北,归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孙渡指挥。第一方面军司令官卢汉回云南就任云南省政府主席。

第60 军在海防集中后,即乘美国舰艇赴东北。1946年2月底,93军由越南出发时,我奉命率暂编18师先头部队即由河内乘火车到同登,由同登徒步行军,经睦南关——凭祥——临明——明江——南宁——宾阳——贵县到达梧州,改乘拖轮经西江到达广州。到达广州后统计,全师官兵逃跑几达十分之一(官兵多系下级军官)这种情况不仅暂18师发生,其他各师亦同样发生。60。军虽是在海防船运,但官兵们一得到开东北打内战的消息,即相率成批的由越南逃跑回云南。这也说明了当时一般官兵都不愿到东北打内战,为蒋介石卖命。

部队到达广州后,要转往九龙乘船,因此在广州休息了十多天,整顿军容及领取美式服装;然后按前令继续由广九铁路车运九龙;由美帝国主义的登陆艇运送东北。

我率暂编18师由九龙乘登陆艇航行四昼夜,于1946年4月30日午后五时在葫芦岛登陆。我一登陆,兵站司令何世礼就来找我,转交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孙渡的命令,叫我立即接替北宁铁路。当时共军常常派遣小部队破坏铁路,尤以山海关至绥中这一段骚扰得厉害。所以我这个师的任务非常重大艰巨。

我在锦州住了两天,见过孙渡并访晤了总部各处,于5月3日由锦州乘火车转绥中师部;部队一切布署完毕,制定了维护铁路安全的措施,进占了明水塘边门,维护了铁路一时的安全。

1946年7月蒋介石向解放区发动进攻,他亲自飞到沈阳,布置军事行动,对杜聿明面授机宜。同时,召集在东北国民党军师长以上官员训话打气;并用笼络手段以他和宋美龄的名义宴请吃饭,同他一起照相。蒋在讲话中大言不惭地说:“三个月至六个月消灭共产党。”我参加了宴会照相。由沈阳回到师部后,93军即奉令向热河推进。我师奉令由锦西出发,经杨家杖子、岳王庙、六家子、牛粪洞子、龚营子扫荡前进,到叶柏寿集中待命。

8月初,我率暂 18 师全部由锦西出发,按照指定路线前进。沿途还算“幸运”,没有遇到抵抗。行军经过大约一周的时间,到达热河省的叶柏寿。军部和暂 22 师系由锦州车运,已先行到达。 93 军到达叶柏寿后,奉令接替 13 军石觉的防务,并作进攻赤峰的准备。石觉的 13军交防后即进驻承德。当时 93 军的部署是:军部及直属部队驻叶柏寿,暂 22 师进驻建平,暂 18 师进驻天义,侦察赤峰方面的“敌”情、地形,作好进攻赤峰的一切准备。

我师进驻天义后,大约在9月10日前后,东北长官部电令军部叫转令我派兵两团进驻乃林车站,派一团进驻宁城(小城子)。我奉到这个命令,深感这样的部署是一个挨打的阵势,师部成了一个无预备队的空司令部。因为乃林、宁城(小城子)两地过分突出,两地均离天义四十公里以上,两地相距又在50公里以上,中间空隙太大,兵力分散孤立,不能相互支援。并且这两个地方都无险可守,尤以宁城(小城子)位于两个山中间的一个夹槽箐底(这一带地区,我到天义后,曾率队到十华子里沟解救暂22师赵思齐团之围,后就便到建平与暂22师师长龙泽汇会晤联系,然后又由建平经大魁德素、汐子、马占城子、八肯中梁、小城子一带地区了解情况,认识地形,所以这一带地区我都到过,大体了解);而这一带地区都是解放区,人民完全站在共军方面。93 军这样的配置准是挨打送死,我认为要就采取积极大胆的行动,马上进攻赤峰,否则以防守天义为适当。天义地形比较良好,易于防守,天义左方是一高地,与天义互为犄角。前面有一条河流(忘其名),以天义及其左方高地为主阵地,射界开阔,进攻不易接近。以前面河流为警戒前沿,再于天义与建平中间之大魁德素,派兵一营驻守,与建平暂 22 师保持密切联系,同时可以堵塞两师之间空隙,驻防天义,可以节约兵力,控制强大预备兵力,既可以从事休整,养精蓄锐,以待进攻赤峰,又可接应各方。我曾将这个建议提出,未见采纳。我对这个部署十分不满,在无可奈何中只好遵照命令。派副师长李长雄率领第一团(团长宋德裕)及第二团(团长安永松)附炮兵一个连、工兵一个排进驻乃林;派第三团(团长保如光)进驻宁城(小城子)。后来情况演变也是样。9月18日宁城(小城子)及乃林同时被共军包围攻击,当中宁城(小城子)系牵制作用,情况较为缓和。乃林方面共军以数倍于守军兵力,四面包围攻击,围攻达三昼夜,战斗极为激烈。副师长李长雄在被围时不断在无线电话中力竭声嘶地请求救援。我此时仍象在前卫、前所时一样情况,两手空空,徒唤奈何,也只有勉励他固守待援。

9月20日晚,军长卢溶泉来电话指示,派暂 22 师第一团(团长邹谷君)归我指挥;并说该团由建平出发,明(21)日10时以前到达乃林。叫我和该团联系,另外派坦克一辆、汽车十辆,限今晚到达天义,归我指挥。我立即用无线电话与暂 22师通话联系,请邹谷君团于 21 日 10 时前到达乃林,向乃林北面进攻,截断共军退路;并告知我同时到达,向乃林南面的共军进攻;还告知李长雄援兵到达的时间,并令抽出一部兵力向乃林西面出击。21日晨我率师直属特务连、工兵营(缺两个连)、通讯兵一个排附坦克一辆,乘汽车按时赶到乃林。暂 22师邹谷君团亦已按时到达。但共军已于拂晓时猛烈攻击后,大部向乃林西北高地后方主动撤退。仅在乃林西北高地,留置警戒部队及在乃林周围置少数监视兵。我进攻部队到达时,稍行抵抗即行撤退,乃林之围即解,乃林之能坚守待援,由于工事的构筑坚固及共军尚缺乏大炮,幸免于被歼。

我原拟解乃林之围后,继续去解宁城(小城子)之围,但经用无线电话与宁城(小城子)第三团联络时,包围宁城(小城子)的共军亦于是日拂晓攻击后主动撤退。按当时情况去宁城(小城子)已无必要,乃林亦无留兵驻守必要,即由无线电话向军部请示,准将所有部队连同暂 22 师邹谷君团一律撤回天义。我回到天义三、四天,于9月26日夜,又接第三团团长保如光由无线电话报告,共军又以数倍兵力包围宁城(小城子),猛烈攻击,请求派兵援救。我得知后深感共军用兵灵活机动,行动神速,忽东忽西,忽聚忽散,来去飘忽,真是神鬼莫测。

判断这次围攻宁城(小城子)之兵力,可能是上次围攻宁城(小城子)、乃林两地的共军,集中全力攻击宁城(小城子),若不迅为救援,三团必被吃掉,乃据情转报军部。9月27日晨,我再次率领我师第一团之第二营(第一团缺第二营驻守天义)、第二团及暂 22师之邹谷君团、师直属特务连、炮兵一连、工兵一连、通讯兵连(缺一排留天义)驰往救援。这个时期东北正是青纱帐时期,沿途不断遭受共军小部队埋伏于行进道路两旁阻击。我判断这些小部队主要是为了迟滞93军的行动,不要为所牵制。因此,我命部队照直前进,由本队派遣适当兵力驱逐,令各完成任务后归还本队。

在行进途中,看到沿途埋伏的共军战士个个表现得英勇机智、生龙活虎。看到一两个共军战士吸引我部一班甚至一排的兵力。又在青纱帐中,两三个共军战士很迅速地变换位置射击,到处是枪声,使人听了迷糊,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这种表现,我感到我在军事学校教学生们战斗教练演习,都表现不出这样的动作。而且每个战士都能独立作战,完成阻击、迟滞敌人的任务,真是刚胆、沉着、热心、慧敏,这几个条件,共军战士都充分具备了。我部于午后四时到达距八肯中梁约十华里地方的时候,发现右前方九龙山有百余人。左侧方亦有一高地(忘记山名,标高较九龙山低),发现共军数十人向行进部队射击,目标很显露。我判断共军实际上也只会有这么多,不然何以明显地暴露目标,并且射击都在有效射程以外?这显然是为了迟滞我之行动而设置的疑兵。我仍令部队继续前进,由本队派兵两连驱逐九龙山的共军,派一个连驱逐左侧高地的共军。各完成任务后到八肯中梁归还本队。午后五时前卫已通过八肯中梁,到达八肯中梁西端高地,我也率本队到达八肯中梁,但是派出驱逐九龙山及左侧高地共军的部队为共军所吸引,竟未按照指示归还。我深恐兵力分散,被共军个个击破不得不暂时停止,收容派出之部队。同时,部队行军一日,尚未休息,官兵亦感疲乏饥饿。乃命前卫即在八肯中梁西端高地停止、警戒,本队各队即各就原地停止、警戒休息,并迅速做饭晚餐。令通讯连开设电台与宁城(小城子)三团联络,用无线电话询问三团目前情况。通话后,据第三团团长保如光报告,共军兵力过于强大,并且战士人人奋勇,前仆后继,攻势极猛。全团官兵苦战一昼夜,已尽最大努力。现在外围据点已全部失去,退守核心工事,共军居高临下,迫击炮弹、掷榴弹如雨点般落到核心工事内,形势非常危急,现已无法支持了。我告诉他我已到达八肯中梁,叫他再支持四小时,我一定排除万难,按时赶到。保如光回答说,他至多只能支持两小时。当时我考虑到倘若共军在两小时以内解决了第三团,势必转移全力来对付我。时间已快进入黑夜,共军擅长夜战,而且我在前进途中有无阻碍,四小时能否赶上难预料,这样,不但第三团救不了,恐怕我所率全部亦有被歼灭的危险。只有第三团突围,我率全部撤回天义,较为上策。于是我就问保如光,你既不能支持到我到,突围可不可能?保如光答说可能,我又再问他有把握没有?他答复我说有把握。我看了一下地图,认为从南面突围较为安全。于是在我指示他从南面突围和突围后经过的路线后,就叫他准备突围。这时派出之部队亦已归回。我于是下令,前卫改为后卫,后卫改为前卫,撤回天义。

很奇怪,我们在前进时,沿途均有共军小部队在道路两侧伏击,在撤退中反而没有听到一点枪声,部队安全地于夜间撤回天义,但损失极为惨重,伤亡失踪官兵达七百余人(该团在前卫、前所战斗中损失的,于战后已由军补充团补充足额,这次又遭受重大的损失),各机炮连骡马几全部损失,重机枪枪架及迫击炮炮盘亦多有丢失。当即将经过情形及损失情况用电话先行向军长报告,并请求免我的师长职务。而处以丧师失地应得之罪。

我申请处分后,静待处理。后接军长卢溶泉电话回答说。东北长官部电令,认为我处置不当,应加申斥,并叫我仍继续负责,戴罪立功。我根本就厌恶内战,随时总想设法摆脱,自到东北后,更明显地看出蒋介石顽固地与人民为敌到底;发动全面内战,妄图消灭革命力量,内战不知要打到哪一年!而国民党一般高级将领大多昏庸无能,指挥军队、部署兵力处处被动挨打,疲于奔命。尤以暂 18 师在北宁铁路及这次乃林、宁城(小城子)的部署使我不满,而共军的作战处处主动,机动灵活,神出鬼没。若再恋战,后果不堪设想。上面既然说我处置不当,不如乘此机会摆脱较易。于是我下定决心,坚决表示不干。托词亲老子幼,体弱多病,败军之将不可言战,在部队已无威信,尔后已不能再指挥部队等为理由,一再要求准我辞职。结果终于得到准我一个月的探亲假,我就在1946年10月4日摆脱暂 18 师师长职务,离开部队回云南了。

另外,在宁城(小城子)战斗后有一件事使我感动最深,永远忘不了;就是暂18师第三团从宁城(小城子)突围时,大多数负伤官兵都遗弃在宁城(小城子)。我们回到天义的第三天,共军派民工用担架把负伤的官兵如数送到天义,并且都经过治疗包扎。据负伤的官兵谈,他们受到共军无微不至的照顾,阵亡的官兵亦经殓埋,被俘的官兵也受到优待等等。这件事情,我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才是真正的人道主义者!过去国民党宣传“共产党如何杀俘虏,如何活埋伤兵”等等骗人的鬼话,而今铁的事实驳斥了国民党的无耻谰言和欺骗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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