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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坐了上去

腊月二十八,一年里最后的一个双日子,郑东来娟子家定亲了。

“来了,晓兰,我看来了很多人呢。”晓兰安排二柱在门口看着的,来了就说

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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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呢妈妈,小姨,快来看,郑东叔叔今天好帅呀!”

娟子羞涩地躲到屋里不敢出来了,小杰去喊她,她还把门给关上了。

“好,你今天在屋里坐住哈,不准出来,等下郑东来了,我就让他们回去吧……。”今天是娟子定亲的日子,天还没亮,晓兰就起来了,把院落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请的厨师已经忙着了,自己也换上了一件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看到娟子害羞样,故意调侃妹妹。

“哈哈哈哈……”村子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早被晓兰请了过来,听到晓兰的话,也都大声笑了起来。

男方除了郑东和媒人之外,一共来了十个人,取十全十美之意:两个抱鸡的,两个挑着娟子的衣服的,两个挑家里其他人的衣服的,两个挑猪腿的,一个挑着炮的,每个挑子的扁担上,鸡的脖子上,两个猪腿上都缠上鲜艳的大红布。还有一个最重要人,就是顶事儿的。顶事儿的基本都是男方家的直系亲属,一定要是个长辈,万一到女方家定亲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能说话算数。郑东家来的是郑东的亲叔叔。

 

老支书和郑东的叔叔走在最前面,进村就开始散糖果零食,妇女孩子争相围在前面,并不是谁家里缺那点孩子吃的,而是制造一份喜庆,要是谁家女儿定亲,没人要糖果吃,往往说明这家人人缘不好。从二柱看到他们进村到他们走到歪脖子树那里,至少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晓兰站在门口,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以及在人群里发糖果,递烟的潇洒帅气的郑东,想到自己的家里将要增添一个新成员,这个人必将挑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她有一丝感动还有一丝感激。郑东入赘,情愿做上门女婿,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是要娟子去郑东家定亲的,但郑东父母没答应,晓兰也没再坚持,但也没让郑东家花多少钱,走个过场,仪式有了就行了。

 

该有的东西,郑东家一件都没有少,这是郑东给娟子最大的尊重和安全感。一共给娟子里里外外买了四套衣服,化妆品以及洗漱用品,还有两套高档布料,另外给晓兰和二柱各买了两套,小传和小杰各买一套。晓兰没想到郑东家会买这么多东西,这也说明了很多问题,晓兰心里感觉暖暖的。

 

“这两个猪腿可不小,每个至少有六七十斤,把猪的两个屁股都挑来了。两只鸡多红火,精神着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衣服全是好料子的,够娟子穿十年的。”

“你看,郑东多帅的一个小伙子,就一点缺陷……”

“嘘,小点声,啥缺陷?能过日子对娟子好就行。”晓兰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可以吃饭了,一共两桌人,正门一桌安排的是郑东叔叔,老支书,晓兰这边的四个老人,郑东和娟子,其他人全部坐另一张桌子。但是中间的两个位置谁都不愿意坐,难怪,那个位置应该是晓兰的爸爸妈妈的。众人让着让着,忽然都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晓兰。

“你们两个还等啥,快把姐姐请上来呀!”老支书看着娟子和郑东。

“啊?对,姐,这个位子你……该你坐。”娟子眼睛一热,屋里人都不说话了,另外一个桌子的人也朝这张桌子上看着。

“我……我不能坐,那是爸妈的,我对不起他们,我没脸坐……”晓兰背过脸去,说不下去了。

“嗨,晓兰,咱今天大喜的日子,可不许这样的,父母不在,长兄如父,娟子没有长兄,自然就是长姐如母,这个位子你不坐,我们这么多人你看谁敢坐,总不能空在那里吧?”老支书站起来,对着满屋子的人,摊开两手,朗声说道。

“是的,晓兰,以后咱家郑东来了,你是姐姐,这个家任何时候也还是你说了算,你仍然是一家之主。东儿,过来,给姐姐把板凳扶好,以后晓兰就是你的长辈,凡是征求她的意见,她不答应的事情绝对不能抢当家。”郑东叔叔派上了用场,按理说这一桌人除娟子郑东之外都是长辈,哪有晓兰坐正位的理?但老支书和郑东叔叔的一番话,众人方才如梦初醒,这个位子的确非晓兰莫属。晓兰尽管年龄不大,但这两年来的确为这个家尽的是父母之责,也说明她的付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晓兰犹豫了好大一会。

“让我带娟子郑东先给爸妈磕个头吧……”晓兰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离席,把当门的位置空了出来。后来姐弟几个加上二柱小杰,恭恭敬敬的朝着晓兰爸妈的遗像磕了三个头。

“坐下吧,吃饭。”晓兰擦擦眼泪,众人又把二柱拥到正位和晓兰坐在一起,二柱起初不答应,无论如何不愿意,后来晓兰发话,他才勉强坐了上去。

 

年过完了,这个年无论怎么说,对这个家来说,都欢天喜地不起来,大家都是竭力地制造着喜庆的气氛,郑东从二十八当天把家里来的人送走之后当晚就回到晓兰家,从那以后就没有回去,晓兰明白他的心意,估计也是父母的意思,心照不宣,大家都没有说什么。

 

“晓兰,年过完了,接下来怎么打算?”大年初六,二柱有点呆不住了,主动找晓兰问起打工的事。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年关,家里忙,二柱一直没问,说心里话,他想起阿明的时间也不多,但他对晓兰,不知怎么回事,也是越来越觉得生疏,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就是亲近不起来。

 

“哦,我还没想过,让我想想。”晓兰把小杰往怀里搂了搂,又把丈夫的胳膊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下面,她没有向丈夫转过脸去,二柱也没有向妻子转过脸,两人就这样睁着眼睛,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好久都没有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偶尔晓兰把眼皮往上翻一下,二柱又赶紧闭上了眼,装作睡着的样子。晓兰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摩擦着丈夫的手……是呀,自从丈夫带着小杰来到贵州,先后经历了彩儿的事,家里翻盖房子,娟子定亲,接下来又过年,晓兰觉得自己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地喘一口气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别说二柱,就是小杰,都感觉被自己冷落了。想到这里,她在儿子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儿子甜甜地睡着,她知道二柱没睡,因为二柱熟睡是有轻微的鼾声的。

 

“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我听你的。”二柱伸手把电灯拉亮,坐起来,抽出一根烟点上。

“你听我的……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有来得及想,哎……”

“叹啥气的?有啥就说呗。”

“没啥,真的没有,就是累。”晓兰的声音越来越小,给二柱一种十分虚弱的感觉,也许晓兰此时是真的想在丈夫的面前撒撒娇,希望丈夫能用力的抱一下自己,或者亲吻一下自己。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单是体力上的劳累,能把你累成这样?”二柱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晓兰心里一愣,她马上意识到二柱话里有话。

 

“真的呀,就是累,你来了这么久又不是没看到,你看家里这段时间,哪一天我能消停过,亏了你来了,不然我早就累趴下了。”晓兰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说着又把脸在二柱的胳膊上蹭了蹭。

“媳妇,我去打工,我想让你回家去。家里两个老人,也需要人照顾,可以吗?”

“现在吗?你不说我们先在这里过一段时间,挣点钱先把账还还再说的吗?”

“那是以前想的,现在不这样想了,我改变主意了。”二柱狠狠的吸了两口烟,呛得一连声地咳嗽不止,晓兰坐起来,想去给二柱倒点水,二柱用手按住了晓兰的肩膀。

 

“没事,没事。天冷,你不要起。我自己来。”说着就披衣翻身下了床。

“改变主意了?为啥?”

“我也不知道为啥?说不上来,就像你说你累一样。”

“二柱,你怎么了?你今晚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呢?是家里谁说了你什么了吗?”晓兰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难道是郑东说什么了?不可能呀?自己都在场呀?

“媳妇,你是有家的人,你家在安徽,我们已经领了证,我们是合法夫妻,你知道吧?”二柱的语气越来越生硬。

“我知道呀,谁说我们不是合法夫妻了吗?到底怎么了?”晓兰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我们也不要绕圈子了,如果你还认为安徽那个家,我们就一天走,你回安徽,我去打工,如果你不走,就说明你心里有事,这才是你真正的心事。”二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这件事从他来的第一天见到那个人给晓兰送来了三千块钱,再到那个人偷偷探视晓兰,帮着晓兰垫付医药费的时候起,就已经压在心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哪一件都比这件重要,所以他一直压着没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这件压在他心头的事就成了大事,到了理论的时候。他认为晓兰这两年不愿意回家,一定有那个人的原因,什么样的关系能让那个人一把就给晓兰三千块?自己又不是傻子?

 

“二柱哥,你怎么能这样不相信我?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你愿意听我给你说说吗?”晓兰觉得既然这件事已经产生了后果,自己就有必要和丈夫好好地沟通,她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石城的钱,她也清清楚楚记在本子上了,自己以后是要还的。

“不要说,我不想听,我现在能听到的都不是理由,你就跟我说回不回去就行了,其他都不要说了。”二柱又点上了一根烟,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晓兰伸手想拉他坐到床上说,他反而走的更远。

 

“二柱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处理问题,哪个人会没有一点故事,你和阿明不也是一样吗?”

“闭嘴,我不许你说阿明,我和阿明的事情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且全部发生在你去之前,你不要胡说八道……”二柱越说越激动,晓兰看着眼前的丈夫,越看越陌生,没想到这是一个没法沟通的人。要说包容,我万晓兰已经包容到了极致,这层窗户纸你自己捅破也就算了,我的脸被打了,还不允许我说疼,晓兰心头的火也被点燃了。她默默地听着丈夫歇斯底里地发泄完,他所有的语言,没有一句不对万晓兰构成伤害,晓兰的心在颤抖着……但这是自己的娘家,她必须控制住自己。

 

“好,你的故事留着你以后慢慢回忆吧,我说一下我的想法。首先,我暂时不能回去,我也正想和你商量,我们这里,每年一二三月不能嫁娶,娟子和郑东的事,我想我走之前给他们办了,也了了我的心事。第二,这届学生还没结束,这个学校是我牵头办起来的,我想有始有终,哪怕下学期不办了,这学期我也要等到结束,给乡亲们一个交代。第三,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彩儿我不说了,我想等爸爸周年之后再走,也算我为他守了一年的孝。”

 

“好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能回去,说这么多干啥呢?我都说了,你只要给我说回不回去就行了。”

“二柱哥,你无论如何听我说一句,有架我们回安徽吵,这是我娘家,我不能让弟妹担心,村里人看我笑话。就半年,“五一”我把娟子和郑东的事办了,六月初,守完爸爸周年孝我就回去。这个事,不商量!”晓兰最后的“不商量”三个字说地斩钉截铁,也没有再看二柱一眼,转脸把儿子搂在怀里就睡了。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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