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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亡羊

去年推荐了一本书给朋友,唐德刚的《张学良口述历史》,朋友看完,写了数字发朋友圈,我读后真实失望。原本期待的交合,“水纹珍簟思悠悠”的绮念,到头来落个“任他明月下西楼”的怅惘。朋友嗜书,如此读书,脱不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嫌疑。吾侪读书,虽不能像狂人那样从字缝中看见“吃人”二字,但援疑质理,思维从文本外溢,结合平时读过的书籍 ,范围同时代的作者,融汇先达的观点,提出自己的见解,不做“两脚书橱”。方不负时光。否则,在这资讯泛滥娱乐至死的日子里,随便点击,也比青灯黄卷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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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女性朋友,文字晶莹剔透,但好论时政,其看法皆从别处拆迁得来,而且很多朽骨。余深憾。遥想当年,利用三余,伸眉高谈,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孔子老庄,尼采维特根斯坦,佛祖耶稣,破门而入,参与聚会。鸿雁千里,振翮嘹唳,逸兴遄飞后笔墨皱擦,一篇篇锦绣跃然纸上。兔飞乌走,一场突发的疫情从天而降,我们都像被子弹击中的鸟儿,朝着不同方向坠落,我们死去,天空跟着倒下,云朵花木死在我们的颅内,只有夜枭在我们失去眼珠的头顶上歌唱。后来的岁月,坟草疯长,我们从各自的石碑后面冒出,开始没有目的的游荡,再也没有刚日读经柔日颂史的心境了。部落彻底荒凉了,寒冷的月光朗照着我们散落一地的五脏,骨头醒在鞋上,衣服高坐桌前,部落被遗弃了。火已经不在从柴上行走,火成了我们背负的天空。麦子绝收。

几天前,地处关中和远在边塞的朋友发来消息,诉说与故交对时事上的岐见,我一笑,早已管宁割席,“云在青天水在瓶”,只身打马过了草原的我,身后的风不再关注。我用李商隐的诗回答他们对我的惦念,“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我知道我的病在哪里,我的病总是把朋友当做磨刀石,而我不断的用刀刃去顿挫他们。当前世界正经历“乱纪元”,恶魔手持十字架四处布道,许多人的头脑被别人跑马,而他们仿佛缺氧的胖头鱼,群体浮出水面,张着看不清头眼的大嘴,唼喋不已。我和我的旧雨,不幸都是其中的一尾,只是我认为我扛的旗帜是真理,而他们认定我是谬误,反之亦然。泰山雄伟,不过石头大且高罢了,鹤汀凫渚,才是生命的灵动与活泼。各花入各眼,无法辩驳。你的图腾,在他眼里是钟馗画符,你抛弃的刍狗,却是他圣殿里供奉的圣物。既然彼此冰炭,跬步荆榛,莫若相忘江湖。我把自己变成孤岛,独钓寒江,漫将心思付瑶琴,无需他人听。

曲有误周郎顾,大家都是同好,批评与自我批评很正常。一次在朋友的文字中发现瑕疵,当即指出,朋友不快,我坚持拙见。乌克兰大使梅利克形容德国总理朔尔茨是一根被伤害的猪肝肠,我猜那位文友亦是。生活中,我要求自己尽量不说谎言,实在不方便,就缄口不语。我的这种自律,使周边的同事朋友极不适应,有好心的朋友提示,让我随方就圆,我笑笑,说了句我又不和谁结亲,规劝我的朋友尴尬地咧咧嘴。我不是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故意伏低做小的虚饰,凡事都从裤裆里掏出另一张面具匆匆戴上,吾人做不到。有时梦醒,自忖半世转蓬飘摇,一生愁城坐困,和这顽固臭硬的性格关系很大。推窗望月,流霜似霰,不由心肝澄澈。我辈岂是蓬蒿人,何妨吟啸且徐行。面对朋友,我愿意做轮扁,直言不讳。然而,车过腹痛墓门挂剑,只能从古籍中找寻他们的身影,而今安在?悲夫!

大道以多岐亡羊,人生的路更是岐中有岐,亡羊不可避免,不必苛求。还是读读海子的《九月》吧——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只身打马过草原。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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