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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老谭正在窑里烧新陶,他儿子从外头冲进来,大喊道:爸!不好了!

老谭头也不回,直至陶土定了型,才埋怨道:都说了定型最关键,啥事这么大惊小怪呐!

从外头来了新的手艺人!抢咱家生意呢!

老谭一愣,忽地笑了:人家做人家,咱们做咱们,靠本事吃饭,急啥呢?

这来了新人,老谭难免动了好奇心。那新来的手艺人在街边摆摊。老谭捏起陶碗一瞧,哟呵!个个长得倒是一模一样,但真不错!

老谭看过一次就不再去,喝点小酒,照看菜地,到街上与棋友杀上一两盘,乐呵两三周,猛地发现:家里好久没进账了!

难不成最近就没人缺陶?

老谭差儿子上街问,出去没半晌就回来了,儿子凑到老谭耳畔说:那新来的陶卖的比咱便宜一个子儿!

老谭心里一咯噔,一个子儿不多,可谁不爱占便宜!坏了!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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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儿子媳妇聚一起晚上开会。新来的比咱家少卖一个子儿,这可咋办?

媳妇说,一个子儿也不多,咱家是老字号,现在乡亲到他家去也只是图新鲜,过不久就得回来!

儿子摇头:不成!你不晓得,我今天还听说对面要把陶碗压价到两个子儿呢!

老谭撑大嘴,一拍桌:瞎闹!咱练了一辈子的手艺只值两个子儿?

第二日,谭家外头挂着一木牌:陶碗两个子儿!茶杯一个子儿!大件一律九成价!

谭家一时间门庭若市,老谭脸上笑着,不就是便宜么?价格差不多,人家不还是信老字号?

找他定做陶的人越来越多,老谭没时间下棋,也顾不上喝酒。利润太少,就只有薄利多销,就算是大多是茶杯、陶碗等小物件,量也实在太大。

老谭弯了腰,花了眼,儿子也换上肺病,才好歹养活一家人。

老谭捏好最后的陶碗,单子没了,心里突然打鼓似的。

生意呢?怎么没有活计?是不是另一家又降价了?他越想越不安,干脆上街去看,只见那摊位上,茶碗、花瓶,个个一模一样,旁边木牌挂着:碗一个子儿,大件六成价,茶杯白绕!

他只手脚一凉,咋回事?为啥?这样做还不亏死!做一个样是轻松不少,也经不住这种便宜!我从爹那传了三代的手艺,做了这行几十年,到头来竟然连自己也养不活?

老谭怎么也想不明白,卖那么便宜,自己吃什么呢?

老谭刚走近家门,儿子报告说:今天的陶烧好了。

他一挥袖,砸了!

儿子一惊,这批陶上好啊!

砸了!水路招人,明个你出去一趟,我去寻个脚夫的活计!

儿子愣在原地,动也不动,老谭催促几次,一口火气喷上脑门,提着扫帚就冲进窑子,把陶器砸个粉碎。老谭媳妇吓得魂都要没了,一手将老谭死死抱住,干啥呀!当家的!

儿子赶忙夺下扫帚,拎着麻布四角,一裹,匆匆把陶收到一边。

老谭的脑门上全是突出的经络,满是血丝的眼里滴出泪来。他坐在地上,拿着烟袋慢慢抽,他儿子和他媳妇坐在他身旁,就这么一直到白昼。

后来,对家也确实扛不住,拉回了原价,又不知从哪里来了新艺人,又把原来那位逼的做不下去了,这些都与老谭没有关系,有人找上门来,他笑着摆手,不烧,手生!

手艺人来了走,走了来,等楼房建起来,超市开起来,没人再愿意做这行买卖,闹剧才停下。

某天,一位老人找上门。

我重孙女要一个陶碗,我记得你家能烧。他笑着露出黄牙。

老谭摇头:我家早就不卖陶啦,你瞧!超市里都是哪!

不成,我这是给重孙女添嫁妆,批发的哪有手工的好?要一对龙凤,马虎不得!

老谭一听,不语,挥手示意老人跟进来,仓库里,制陶的家伙整整齐齐。

“偶尔治手痒。”老谭笑笑。

花时间清理好“老朋友”,接着配泥、塑型、浸釉……

有某种东西在老谭胸口跳动,连带着身体所有肌肉共振着,他吐出一口几乎燃烧的气,一对龙凤破出粘土,再一烧,老人看直了眼,击掌直呼:龙活了!龙活了!

 

关于作者: 小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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