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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

腊月里,空气里弥漫着新年扑面而来的气息。筛选,淘麦,磨白面是迎接新年的重要任务。姥爷挑水从小院外进来时,姥姥正费力地移开屋角死沉的石制瓮盖,探身下去,用破旧的木升子挖出小麦,倒进簸箕。接着手来回拨弄,挑出混杂其中的小石子,簸掉的麦壳翻转落在地下,引来结伴溜达觅食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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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突然停下手中的簸箕,察觉一只蠢蠢欲动的鸡悄悄向麦筛跟前靠近,用小脚费力地踢去,鸡们自然扑楞起翅膀没命地逃奔,四散。小半天后,又谨慎地聚拢而来,只是对麦筛离远了些。飘飞的干壳迷了姥姥的眼,姥爷把她领到窗前,翻开眼睑检查。姥姥恶狠狠地扬言,过年说什么也要炖掉那只胆大的母鸡。我浮想联翩,顿时满口生津,没有一点出息。

期待过年是件煎熬的事情。“快去学习吧,你爸妈过年快回来了,小心皮肉之苦”。我懂得这话里的善意,预想留给臂部细嫩肌肤上五指山错落有致的灼热感后,那种自我体恤的震慑力。于是唱一样地念起三加三等于六,六加三等于九的口诀。”我用功的样子让姥爷格外欣慰,他一边赞扬,一边把炉灰撒在我在绒线树下的粪便上以便用铁锹铲掉。不远处,出现了几只追踪嗅迹的又瘦又脏的狗。姥姥取出一块窝窝头掰开,朝着不远处抬头等待的流浪狗扔去。她真善良。

夜晚,我象小猫那样依偎在姥爷温暖的腋窝下。侧耳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前听心跳的声音,听他呼吸时肺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姥姥,外甥不是狗,我大了娶下媳妇,挣下钱,顿顿让你们吃鸡蛋,天天吃面包”。姥姥点点头,幸福地笑着,眼里涌动着柔波的光亮。在这场“欺骗”中,她是那样真心诚意,结果自己也从这些“谎言”中得到了安慰。姥爷不置可否地干咳了一声。

小时候真傻,居然盼长大。转瞬数载,我已是满身油腻的中年人。

在午后煦暖的冬日里,被寒风吹瘦的广胜,无法阻挡屋内的我独处的惬意。柜底,一两件满是灰尘的玩具,见证我童年时代的过往。我长久地凝视着,仿佛这个时候,思绪又回到皂荚树下,体验那种被宠爱的幸福。我不喜欢推杯换盏,不喜欢油头粉面,更不喜欢言不由衷。学会正直与善良,带着一颗朴素的心从瓦窑头走出,我身上披着蔑视一切的厚厚的盔甲,这是世间的任何诱惑都无法刺破的。

又近腊月,那淘麦的冲动,那宰鸡的期待,那澎湃的诺言,尤其是姥姥在腊月里缝缝补补,针尖在发际间一划,密密的针脚行走间,偶而戳破了手指,放进口中吮吸的画面,一波一波,如浪花舐舔心岸!听任心底的情思卷挟着自然地流淌。这深沉的静寂,让心灵在这纷扰的尘世得到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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