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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遇见孝子

贡亲王回到喀喇沁旗,把旗内的各处名胜都转了一圈,看望了一些熟人。
在公爷府街上他突然被几个同龄老人拦住,有个老人问:“王爷,还认识放牛的双泉吗?”
贡王爷端详了半天,又戴上花镜,看了看,点点头,说:“是你们俩,怎么来公爷府的,骑马还是坐车?”
“我们坐车来的,我俩正想一块去王府看看您呢,不想在这遇上了,王爷这一向还好吧?”
“还好,还好,在反红帽子时,你哥俩可立了大功啊!你们的身体都挺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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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累的命呗。”两个老人见贡亲王和当年已大不相同。当年是那样的机灵,如今却是行动坐卧都很迟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随即把话岔开,说:“王爷这回探亲还走吗?”
贡亲王一脸愁容地说:“还得走啊,北京那面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完。旗里这面他们搞得都很好,我就不再参与了。”这两人听说还走,立时愁容满面,心情难过。
贡王见了,就开导说:“常言说,一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这是真的。走上了这条路,再想干脆利索地一撂就走,想啥时回来都行,已经不可能了。其实我也愿意回来,还想和你们放它几天牛,但这却办不到啊!”两老人见贡亲王满面凄苦的表情,便借故匆忙离去,免得在一起越说越伤心。
贡亲王在公爷府住了一天。公爷捎过信去让新爱里王子坟的官员们准备点心、香表、文书,贡王爷不日要前往新爱里村的祖陵去上坟扫墓。并嘱托一切要准备丰盛些。
王府的官员们依然为王爷准备了驮轿和马匹,一行十几人的队伍向新爱里的王子坟出发。
新爱里因为埋葬着喀喇沁三旗中的王爷、公爷,所以也称做“王子坟”村。又派来守坟人和开荒人,在这里耕种着大批的土地。祖陵建筑宏伟,工程浩大,修筑的明堂和祭祀的殿宇,宽敞讲究。从一八九一年红帽子造反以来,由于匪患频繁,几经兵燹,陵园围墙倒塌大半。由于人力、物力和财力太困难,已无法修复。
贡王爷此次回旗祭扫祖墓具有特殊的意义。王爷本人知道,从一九一二年离开本旗以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祖宗扫墓。当然手下的人们也知道,王爷再也不可能来扫墓了,因为他的身体已无力承担长途跋涉的劳累。人们都心情沉重地跟着他,慢慢地向王子坟走去。
清明这天,天公不作美,稀稀拉拉地落着雨星。贡王爷一行人来到陵园里还是浙浙沥沥下个不停。春雨酿出了春寒,使人直打冷战。一树树的桃杏花儿正茂,一阵阵的冷风袭过,残英片片,满眼苍凉。贡王站在陵园极目天际,哀思翻腾,肝肠寸断。
人们把祭品摆上,一直摆了九桌子。月饼、蛋糕、八件、蒸肉、煮鸡等等应有尽有。上面摆上了一层又一层,一直罗起了四层。地上摆满了花红纸马与三牲祭物……。
开始往坟上填土了,来了十几个人,却只带来了一把锨,紧挖紧培却总是不见出活儿。
围墙外面是草地牧场,有两个小孩儿正在放羊。二人年纪差不多,他们个头不高,长得精瘦,深眼窝,高颧骨,薄嘴唇,一条卷毛的小辫子耷拉在脑后。他俩一见这么多人来填坟,却没带锨镐,人们用马鞭子把掘土,用衣襟往坟上兜土。两人也不由地跳进来,用铁粪叉子帮助掘土,用他俩捡牛粪用的大口袋装土,趔趔趄趄地往坟上扛。由于他俩帮助,填坟的活计也加快了不少。
贡王爷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受累了,等一会祭祀完了,那些点心你们俩拿回家去吧。”
两个半大小子高兴地说:“谢谢王爷。”
祭奠开始了,贡王爷上好香,跪拜完毕。希里萨拉接着念祭文:
惟民国十七年,清明佳节,有卓索图盟盟长、蒙藏事务局大总裁、多罗杜棱亲王贡桑诺尔布仅具三牲之礼、奠仪纸马诸物,致祭于乌梁哈氏历代王公之灵前。列祖列宗均在有生之年,金戈铁马,疆场驰骋,披肝沥胆,效力朝廷,封子荫妻,何等辉煌!先父王亦曾谆谆教诲:为国为族,当干一番宏业,以报先祖于地下。自清祚殆尽,民国中兴,我乌梁哈氏族各处王公结合巴林二旗、克什克腾旗、阿鲁科尔沁旗、扎鲁特旗与哲里木各旗共立盟誓,本欲振兴蒙古种族,求得独立自治。何期天不佑我,枪械被劫,胡匪马贼本啸居山林之辈,鸡鸣狗盗之徒,一夜之间,遂自称大帅,指抑东北,称霸京都,杀教授以灭主义,捉学生虐待万民。贵族王公中文武兼备之才,却只能仰天嗟叹,实燕雀飞扬,鹰隼扑地。不知冥冥之中何物作祟,以致于此。致使扭转乾坤之士,遗罔亟终天之恨。五中崩裂,不知所云。列祖列宗之前感涕交并,殊深遗憾。贡桑诺尔布以百死莫赎之身,浮游于宦海险恶之地,公私纷繁,俗尘纠扰。且惜体弱病加,与国与族已无能力。但儿女罗列可稍补所憾,孙辈时已二人,虽未成年,然森森玉树,头角以露峥嵘。,乌梁哈家族亦不乏千里驹也。每望及儿女憨态可鞠,强自宽慰。本次各处王公均致仪礼,悼念祭奠之忱,使贡桑诺尔布感激靡涯。列祖诲谕敦敦,犹在耳畔。奈贡桑诺尔布无能进取,只得以待余年,言也无穷,呜呼哀哉!尚飨。
众人点着了纸人、纸马、纸币,浇奠着酒肉,点心等物。希里萨拉把祭文依旧叠好,准备放在火上一齐烧化。不期“忽”的一阵旋风,把祭文旋飞起来,仿佛纸莺断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众人在陵园内叫的叫,跳的跳,毫无办法。还是一个小羊信撒腿追下山去,跑了二三里路才将祭文抢回来。希里萨拉过来谢
过了小羊信,又亲自将祭文烧化。
贡王爷再次向小羊信表示谢意,指令人们把装点心的袋子,都送给了两个小羊信。
一行人在新爱理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时,贡王爷一眼看见两个小羊信儿在街上叫卖昨天给他们的那些点心。
贡亲王走到他们跟前,他俩赶忙单膝跪下打千儿,说:“王爷,您早?”
贡王示意他们站起来,便问他们说:“这些点心,你们为啥不留下自个吃呢?”
两个小羊信又齐刷刷跪下,其中一个说:“王爷,我们何尝不想自个吃啊?但这么好的东西都自个吃了,顶不了多少日子口粮。不如把它换成粮食,好多吃些日子。”
“你们家几口人哪?”贡王爷觉得这孩子很会过日子。其中一个孩子答道:“我们是哥俩,家里还有个六十岁的母亲。”
贡王爷问:“你父亲呢?”
“父亲在反红帽子时,因为放走了两个蒙古人,被红帽子打断了腿,去年病死了。”
“那你们给你母亲留下了吗?”贡王爷问道。
“留下了,我们打算多给母亲留些,母亲说啥也不干。说这好的点心,只要尝尝,这辈子就算没白活,还是把它换成粮食吧。我哥俩算了一笔帐,这一百六七十斤点心,要是我们娘儿乍吃,也就够一个月的口粮。可是每斤换半升米,或是六碗高粮,那可是我们娘儿仁一夏天的口粮啊。我们给人放一天羊才挣一碗高粮,下雨阴天就只有饿肚子了。我们给母亲留下几斤,这些就拿出来换粮食来了。”
贡亲王听了,觉得孩子说得有理,很受感动。不由得夸奖说:“你们俩小小年纪,既很孝顺,又很懂度日艰难的道理。你的父亲当年为了我们蒙古人,被贼人打断了腿,真是好人哪!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孩子说:“只觉得您是个大善人、大好人,是个王爷,不知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贡桑诺尔布,是喀喇沁王爷,你们叫什么名啊?”
“他是大哥,叫李清文,我是弟弟李清武。”
“好吧,过几天你们去一个,到喀喇沁王府去找这个希哩萨拉协理,让他给你们安排点儿活计,只要你们不懒,挣口饭吃还是容易的事。”
“谢谢王爷,谢谢协理。”哥俩立即给王爷和协理磕了头。
过了一个月,李清文留弟弟在家放羊,照顾母亲。自己前往喀喇沁王府,找到了希哩萨拉。希协理先把李清文领到东大场院,告诉李清文说:“把荞麦秸垛倒一遍,落地的荞麦粒子扫起来,这些荞麦就是你的了。”
第一天李清文光翻荞麦秸垛,就扫起了二升荞麦。二十多天后,李清文就扫出了一石七斗粮食。他越干越有劲,一个月后他翻完了小山似的荞麦秸垛,共扫出了两石多粮食。
希协理又安排他到八公地烧锅去干活。由于他勤苦能干,步步又赶到好点子上,不久便把弟弟和母亲都接过来了。
在以后笃多博小王爷回来时,他还认了笃多博生母二福晋当干妈,最后成了这趟川有名的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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